塔木陀的夜是活的。
它用零下二十度的呼吸冻结沙砾,用鬼哭般的风啸撕扯帐篷,再用铺天盖地的死寂——那种压得人耳膜胀的绝对安静——提醒每一个幸存者:这里不属于人类。
当黑瞎子的搜救队像幽灵般从沙丘后浮现时,营地边缘的防风灯正被吹得剧烈摇晃。灯光扫过那几张裹满沙尘的脸,最终定格在两个被架着走的“沙俑”身上。
“哟,出土了?”石安然的声音穿过风声,听不出情绪。她没起身,依旧坐在折叠凳上检查一台仪器的读数,只是抬了下眼皮。
王胖子几乎是被拖到营地中央的。他一屁股砸进沙堆,喘得像漏气的风箱:“亲娘哎……胖爷我这两百多斤……差点就……就成沙漠肥料了……”他扯开围巾,露出一张被沙粒刮出细痕的胖脸。
吴邪的情况更糟。他嘴唇干裂出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还在执拗地扫视营地,最终钉在阴影里的张麒麟身上。可对方连头都没抬。
黑瞎子摘下覆满沙的防风镜,露出一双带着血丝却依旧戏谑的眼睛:“二位爷,下回玩失踪能不能挑个好天气?这大半夜的,沙子灌进脖子里跟刀片似的。”他甩了甩头,沙砾簌簌落下。
“黑爷……”吴邪声音嘶哑,“谢了。”
“别谢我,谢你们命硬。”黑瞎子指了指身后几个同样狼狈的雇佣兵,“流沙坑底下有地下暗河改道的痕迹——你俩是被冲出来的。再晚半小时,估计就进西王母宫的下水道系统了。”
王胖子灌下半壶水,这才有精力打量营地。然后他愣住了。
九青商会的防沙舱在夜色中泛着金属冷光,表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几个队员正用仪器扫描地面,屏幕上的三维地形图实时刷新。之前那圈能量屏障虽然收了,但沙地上残留着焦灼的环形痕迹——沙子被高温熔成了玻璃质。
“这、这都是啥装备?”王胖子咂舌,“胖爷我上次见这么邪乎的东西,还是在科幻片里!”
石安然终于起身,递过来两管能量胶:“高聚合防爆材料,掺了点振金仿生镀层——解释了你也不懂,吃吧,能快恢复体力。”
吴邪接过,指尖碰到管体温热的触感。他又看了一眼张麒麟。那人依旧坐在三米外的阴影里,背靠岩石,闭着眼,仿佛这一切喧闹与他无关。
一种莫名的委屈冲上来。
“小哥。”吴邪喊了一声,声音干涩。
张麒麟没反应。
王胖子也看过去了,他嗓门大:“嘿!哑巴张!我俩差点交代了,你也不表示表示?咱们这铁三角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啊?”
防风灯的光恰好扫过张麒麟的脸。
他睁眼了。
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黑得瘆人,缓缓转向王胖子,停顿两秒,吐出两个字:
“累赘。”
王胖子噎住。
张麒麟补充:“你,太胖。他,”目光扫过吴邪,“太衰。”
营地瞬间安静。连风声都像屏住了呼吸。
黑瞎子第一个破功,背过身去肩膀狂抖。石安然嘴角抽了抽,低头继续看仪器。阿宁别过脸,假装检查装备。
王胖子的胖脸从红变紫,最后泄气般摆摆手:“得,您是大爷……胖爷我确实是拖后腿了……”他小声嘟囔,“可天真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吴邪却觉得心口被捅了一刀。不是“麻烦”,是“累赘”。不是“太麻烦”,是“太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