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xg市东区,地下赌场后巷。
暴雨像铁幕一样罩下来,把这座城市洗刷得像是刚从福尔马林里捞出来的标本。
巷子已经变成了一条浑浊的河。
白色的泡沫箱翻着肚皮漂过,像死鱼。
塑料袋死死贴在墙上,像某种剥落的皮肤。
污水里混着烟头、黑的机油和腐烂的菜叶,那种腥臭味被雨水搅浑了,变成一种黏糊糊的介质,直往鼻腔里钻。
“蛇头”被按在粗糙的砖墙上。
他的后脑勺死磕着潮湿的墙面,双脚离地,昂贵的仿皮鞋在空中无意义地乱蹬,像是被钓上岸还在挣扎的蛤蟆。
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那是雨水倒灌进气管的声音,也是软骨在濒临破碎前出的哀鸣。
布克站在雨里。
他高得像是一堵叹息之墙,黑色的西装被暴雨完全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下面如同钢铁浇筑般的肌肉轮廓。
那不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漂亮线条,而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每一寸都蕴含着爆力的凶器。
西装下微微鼓起的形状暗示着一层薄软甲,就像是给这具骨架套上了第二层皮。
雨水顺着极短的寸头淌下来,流过那道横贯黑色面部的旧疤。
那道疤痕在颧骨和嘴角之间划出一道惨白的界限,像是一张被撕裂过的面具。
他的右耳蜷缩着,那是典型的饺子耳,是无数次重击留下的勋章。
布克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他的手掌就像液压钳一样卡住蛇头的喉结,力道精准且稳定,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刚好让对方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每一次吸气都要向死神借贷。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蛇头眼前。
相纸已经在雨水中软卷边,画面上,舒清梨被绑在车里,嘴角的血迹被雨水晕开,像一朵盛开在苍白画布上的红花。
“这辆车。”
布克的声音穿透了暴雨,低沉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车门把手旁的金属改件,焊点粗糙,边缘打磨急躁。这是专门运‘货’的手艺。”
蛇头的眼球暴突,上面爬满了红色的血丝,他拼命摇头,像是个坏掉的拨浪鼓“我不知道……我没参与……我真没——”
布克面无表情地把照片往前送了一寸,逼得蛇头不得不直视那个残酷的画面。
“这种改装在城里走的线不多。你认得。”
那是陈述句,不带一丝疑问。
蛇头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撒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对方根本不是在审讯,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阿邢!是西郊的阿邢!”蛇头崩溃地尖叫,声音撕裂了雨幕,“那是他的车!他最近接了硬活……我没想到他敢动舒家的人!”
“地点。”
“宏达仓储!西郊废弃工业园!他把东西都放那儿!”
布克松开了手。
蛇头就像一袋烂泥砸进了污水里,剧烈地咳嗽着,双手在脏水里乱抓,抓起满手油腻的泡沫。
而布克已经转身离开,黑色的皮鞋踩碎了水洼,每一步都稳得像是钉子钉进棺材板里。
巷子里只剩下蛇头那风箱般的喘息声,和远处天边滚过的闷雷。
现在。xg市西郊,宏达仓储。
废弃的仓库趴在荒地上,像一头死去的巨兽。
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底下灰黄且溃烂的水泥肌理。
铁皮屋顶在风雨中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雨水从裂口灌进来,砸在空油桶上,咚咚作响,像是某种原始的战鼓。
门缝里漏出一线惨白的灯光,锋利得像手术刀。
仓库内部,白炽灯吊得极高,光线惨白且刺眼。
二十来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散布在四周,手里提着开山刀或者土制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