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太过热烈,普照众生的阳光还真刺眼。
“哦,对了,虞公子,我想跟你说件事的。”
郁阑珊忽然想起来,神情严肃地与他并肩坐在床边。
虞镜雪仍然垂着眼:“郁公子请讲。”
“嗯,就是,你知道我是蓬莱山的修士吧。”郁阑珊的语气轻快起来,无意识晃了晃垂在床下的腿。
虞镜雪偏头看他,眼神平静。
“知道。”
“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蓬莱山的。”郁阑珊想的很简单,自己这趟下山只是为了完成他娘的遗愿而已。
两人的母亲是关系要好的手帕交,阴差阳错定了这门亲事,十几年见两人从未见过,更别提有什么感情,自己又一心修道,迟早要跟他舅舅回到蓬莱。
这段婚事本就当不得真,所以他希望虞镜雪能答应他,等过段时间就和离,回归正轨。
虞镜雪“嗯”了一声,语气平静,“我知道,郁小公子天人之姿,怎么可能一辈子困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左右我活不长,待我身死那天,去留随君。”
郁阑珊被他这平静中带着自轻自弃的语气惊道,赶紧说:
“欸,你别这样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阑珊认真解释:“我只是想,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会成婚完全就是因为那场意外的约定,反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不如过段时间就和离,然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郁阑珊想了想,又道:“你不要自暴自弃,你的病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烛火明明灭灭,虞镜雪眼神不明。
“你就那么确信,我的病能治好?”
郁阑珊心道他不确定,但总不能把人往消极的方向劝不是?
他想了想,说:“如果凡间没有的话,那修真界呢?修真界很多宝物的,蓬莱岛灵药仙草很多,我可以替你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治你病的。”
“我会尽力替你医治的。”郁阑珊道。
虞镜雪忽然笑了声,目光落在他眸中,带了丝微不可见的嘲讽:“郁小公子,你连我生的什么病都不知道,就说要替我治病?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郁阑珊眨眨眼:“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生的什么病了吗?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你一直不说,不说我们怎么替你治病?”
语气轻软,像是在哄劝。
“生病了就要治嘛,不要讳疾忌医。”
“你……”虞镜雪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眼,难得一顿,失笑。
“郁小公子原是在套我话。”
郁阑珊抿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虞镜雪没有想说的意思,只转移话题道。
郁阑珊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哎,你好难劝,好吧好吧,先睡觉。”
虞镜雪不置可否。
“我睡哪啊?”郁阑珊看了看这周围,连个软榻都没有。
“郁小公子睡里侧吧。”虞镜雪声音温和。
“啊?我、我们睡一张床吗?”郁阑珊睁大眼睛。
虞镜雪和衣躺在外侧,不答。
“那,那也行。”郁阑珊硬着头皮。
反正成了婚的,名正言顺!
郁阑珊小心地越过他躺在里侧,跟虞镜雪挨着的那一边胳膊都是凉凉的,鼻尖充斥着淡香,好闻。
郁阑珊盯着天花板看,在想这人夏天是不是可以当冰块儿使。
郁阑珊向来随遇而安,也不怎么认床。
虽说身边躺了个活生生的人,多少有点不自在,但烛火昏暗,又实在温暖。他昨夜就没睡,侧身看见虞镜雪的身影竟觉得有些安心,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蜷着身子,侧对着虞镜雪,双目轻阖,长而翘的睫毛投下阴影,落在瓷白的脸上,睡颜安静,像某种小动物。
虞镜雪看了他很久,忽的伸手,白光一过,食指便渗出血迹。
虞镜雪将那抹红点在郁阑珊额间,移开指尖。
那白嫩的额间便多了一点鲜红的印记,无端显得妖冶。
喜烛忽灭,郁阑珊身旁燃起青蓝色的幽火,舔舐着安睡的人,在虞镜雪安静而专注的目光中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