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他打扮的李禛:“……”
李禛依旧不动,静静地摩挲着卷牍,视祝轻侯于无物。
竟然胆敢无视他。
祝轻侯在心里冷笑一声,来了坏心思,变本加厉地编小辫,试图让李禛顶着满头小辫出门丢人现眼。
他从未给人编过发髻,唯有流放途中给祝琉君编过,手生得很,编得也丑,歪歪扭扭,凌乱不堪。
祝轻侯一面继续编,一面念叨,“我已经会了十个字了,不要你教我了。”他在李禛面前一向有话说话,很少遮遮掩掩,才说了两句,当即图穷匕见:“我要点别的。”
比如随意地翻看李禛书房的卷牍,又比如——
当雍州的主人。
若是连一座小小的雍州都不能掌控,逞论给祝家翻案?
李禛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隔着薄薄的白绫,垂眸“看”了祝轻侯一眼,“你这么想看?”
“这是自然,”祝轻侯理直气壮地承认,“给我看看,我又不会害你。”说到“害”字,他语气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转移话题:“献璞,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待在雍州吗?你就不想回邺京,把你应得的东西夺回来?”
祝轻侯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说动李禛。
风晃垂帷,光照屏风,殿内一时寂静。
李禛蓦然微微笑了声,那笑声令祝轻侯有几分诧异,只听李禛低声道:“怎么夺?”
他这是来了兴致?
祝轻侯松了手,放过了李禛的漆发,兴致勃勃地叩了叩案几,“自然是把邺京搅得鸡犬不宁,让那些人夙夜难安,”他放低声音,蛊惑道:“邺京,晋朝,都是你的。”
是你的,也是我的。
当然,最好只是我的。
祝轻侯心想。
李禛身形笔直萧肃,像清癯直松,明明同样坐在圈椅上,却比祝轻侯高了大半个头,他维持着端正儒雅的姿势,一动未动。
“……是我的?”
蒙眼的年轻藩王轻声复述了一遍。
祝轻侯心脏倏地一跳,莫名有些不安,没琢磨清这股不安的来源,只想快些说动李禛。
“是你的。”祝轻侯语气肯定,“我会助你。”
短促简单的六个字,还是出自一个无权无势的罪囚之口,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重量。
但是说这话的是祝轻侯。
他说的话,从来没有不实现的。
——当年。
祝氏权势滔天,举族扶持皇长子李玦,不遗余力地打压其他皇子。
如今,祝氏死剩下的遗孤坐在他面前,说,我会助你。
……岂不可笑?
李禛轻轻牵了一下唇,弧度不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你又骗我,”话说到一半,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书房从所未有的寂静,连风都不动了,楼台外风帘静静垂落,隔绝了两面天光,一片沉凝。
“若是我又骗你,”祝轻侯嗓音清懒,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下场,语调里甚至带着一丝期待:“那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算什么?
他现在也可以做。
风蓦然一吹,吹得叮叮当当,李禛小辫上的金玲银铃微微一动。
李禛按住铃铛,不让它们发出声响,就在祝轻侯以为他即将答应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