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柔只能当作没听见。
院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丫鬟们既要引路,又要回避身为巡捕的男人们。
隔着厚重灰白的石墙,还能听见外头拿着丫鬟当作乐子,话里话外尽是关注哪些丫鬟该赐婚,宛如对分猪肉一样迫切的渴望,隐隐可见其对女人的讥嘲。
紧绷窒息的气氛令陆贞柔头皮麻,心里只惦记着“送完礼物,早日回去”的念头。
还好孙夫人今日得闲,一名簪着花作妇人打扮的管事通传消息“夫人在里头念着姑娘呢,你们还不快带姑娘给夫人瞧瞧?”
一大群人顺势簇拥着陆贞柔进了正楼。
孙夫人年过四十,相貌已经不再年轻,反而因为容颜老去,隐隐可见其眼神的锐利与老练。
她一见陆贞柔献上的礼物,便捻起那支南萧,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笑道“瞧你,尽费了这般的心思,寻来这样好的东西,莫不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罢。”
坐在下的陆贞柔厚着脸皮受了这句夸奖,心想高羡信守诺言,竟没有随便拿个东西蒙她。
嘴上却是回道“义母喜欢就好,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件东西也不是孩儿寻到的,是万般机缘巧合之下,托了朋友的福。我听孙哥哥说义母擅于萧乐,便向朋友讨来献与义母,若要细究起来,这并州里,旁人得了未必会使,此物必是义母命中注定有所得的。”
她这话说的漂亮又谦虚。
主榻的孙夫人听了,只觉得心中万般痛快“好、好姑娘,好柔儿。”说完,又招来近身的大丫鬟,轻声嘱托了一番。
那大丫鬟先是笑着回了个“是”,又在陆贞柔疑惑的眼神下弯着腰退开。
孙夫人又对陆贞柔招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你。”
陆贞柔心中万般不愿,也只得绞着帕子,快步走了过去。
见她紧张,孙夫人拉着她坐下,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道“真难为你长得这般可人,心思又细腻,杨絮那个武夫是得了多少的造化,竟有你这样的侄儿。”
听见这话,陆贞柔赶忙低下头,拿帕子遮住表情,道“姨父待我视如己出。”
“傻孩子,”孙夫人淡淡地嘲道,“那是因为他有个儿子,我若是生养了一个男儿,也必然会珍重待你。”
见陆贞柔不欲搭话,孙夫人倒也没勉强,只是说道“上次去宁家来得匆忙,对于女儿家这样大的日子,想来还是过于潦草随意了些,我的私库中倒有一件与你十分相配的东西。”
潦草?
陆贞柔心知这番话是孙夫人的好意,但还是不由得涌起几分意兴阑珊,心道“我虽然幼时孤苦无依,但比起同龄女孩已是幸运许多。这年头穷苦人家的女孩们……可是未必能长得到成年,再说了,满座的丫鬟、满教坊的女人,又有几个可以与亲朋好友齐乐的呢。”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安贫乐道的女人,可郡守府的窒息程度远李府,仿佛只有主子是人,主子眼里的人才算是人,因而哪怕是奉承话,都可以是无所顾忌地轻视下人。
同是丫鬟出身的陆贞柔本能地共情角落里微笑的丫鬟,几乎是不敬地回道“夫人,我受宁……姨与姨父庇佑,已经得天所幸,不敢奢求其他。”
孙夫人敛起眉,正欲说些什么。
恰逢此时原本派出去的大丫鬟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笑道“夫人好,羡三爷正在外头向您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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