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动作很自然,却让我心跳加。
“老师,”我忽然说,“您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学校?”
“离开这个城市。”
她沉默了一会儿“想过。”
“那为什么不走?”
“因为……”她看向江面,“因为有些东西,走到哪里都带不走。不如留下来,面对它。”
“比如?”
“比如记忆,比如责任,比如……”她停了停,“比如还没做完的事。”
“什么事?”
她转头看我,眼神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疼。“比如看着我的学生考上大学,”她说,“比如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只是这样?”我问得有些冒失。
她笑了“不然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雨越下越大,江面上泛起白茫茫的水雾。远处有船驶过,汽笛声悠长而苍凉。
“回去吧。”她说,“天快黑了,你妈该担心了。”
我们一起往回走。伞不大,我们下意识地靠近了一些。她的肩膀偶尔会碰到我的手臂,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能感觉到温度。
走到岔路口时,她停下“我往这边。”
“我送您一段吧。”我说,“天黑了不安全。”
“不用,”她说,“很近。”
“老师……”我看着她,“就当是学生关心老师,不行吗?”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动摇。最后她叹了口气“好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雨小了一些,变成细细的雨丝,在灯光下像金色的线。
她住的小区离江边不远,是个有些年头的小区,但很安静。走到楼下时,她停下“到了。”
“嗯。”
“伞你拿着吧,”她说,“明天还我就行。”
“老师,”我没接伞,“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很突然,也很危险。但我忍不住。我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让我万劫不复。
她愣住了。雨丝飘在她脸上,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灯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嘴唇。
“因为……”她声音很轻,“因为你是个好学生。”
“只是这样?”
“赵晨。”她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警告,“别问不该问的问题。”
“什么是不该问的?”我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很近,近到能闻到她呼吸里的温热,“老师,您知道的,我不是只想当个好学生。”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伞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溅起水花。我们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打湿头和衣服。
“赵晨,”她声音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不想再假装了。老师,您看着我,您真的只把我当学生吗?”
她后退了一步,背抵在单元门上。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有惊恐,有挣扎,还有别的什么——是我一直想看见,又害怕看见的东西。
“我们不可以。”她摇头,“我是你的老师,你还没成年,我们……”
“下个月我就十八了。”我说,“成年了。”
“那也不行!”她提高了声音,“这是错的,赵晨,你明白吗?错的!”
“错在哪里?”我也提高了声音,“因为我小?因为您是老师?如果我不是您的学生,如果我们在别的地方遇见,还会是错的吗?”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弯腰捡起她的伞,递给她。她没接,只是看着我,眼神破碎得像摔坏的镜子。
“对不起。”我低声说,“我不该说这些。”
转身要走时,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很用力,指甲陷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