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颖那天晚上在房间静坐了一夜,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麽,想了多久。
只知道第二天,他顶着一双乌青的黑眼圈,对向解深点了点头。
十月辛苦怀胎,一朝惊险生産。
宋元颖于一个清晨生下向柘清,月子还没有坐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初,就去清洗了终身标记,远赴他国,不曾回头。
也从来没有抱过向柘清一回。
向解深年纪轻轻当了爸爸,接手庞大的家族企业,忙得脚不沾地。
只能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忙碌後,在深夜里生疏地抱一抱,哄一哄已经熟睡的儿子。
向家踏着国家政策发展迅猛,不断扩张,逐步开始拓展海外市场。
向解深开啓了全球到处飞行的繁忙工作,在祖父身边长大的向柘清一年中也见不到父亲几回。
稚嫩的婴儿逐渐长大,变成牙牙学语的孩童,再蜕变为高挺俊美的少年,青年。
因为父母在成长过程中的缺席,始终对温馨的家庭氛围,对父母的印象,几乎没有任何具体的概念。
幼时只贪恋过少有的几次父子二人出门游玩的时光,但更多的是因为各种突发原因而临时失约,无法兑现曾经许下的承诺。
攒足了太多次的失望和难过,习惯和麻木之後,便不再对一切抱有任何期待。
向柘清跟许忘晚分享了一个沉重的故事,许忘晚听得满心酸胀,言语太过苍白,只好用手臂紧紧地搂抱着向柘清。
缓了缓,才开口,声音已经带着不甚明显的哭腔,“你怎麽知道这些的啊?”
向柘清语气稀松如常,似乎只是在说与己无关的事,“听公司里的老人说的。”
然後低头轻啄许忘晚的眼角,“伤心什麽?心疼我?”
许忘晚撇了撇嘴,将脸埋靠在向柘轻的颈窝,没说话。
抱着人的手臂却用了更多的力气,好像一松开面前的人就要消失不见了一样。
向柘清继续哄道:“不用心疼,我衣食无忧地长大,资源从不忧愁,你看,一空降就变成了你上司,你说是吧?许助理?”
许忘晚埋着头哼哼地不愿应答,还张口轻咬一口向柘清的肩膀。
向柘清“嘶”了一声。
许忘晚明知道对方在装疼,因为自己压根没有用力,只是用牙齿叼了一口肉,但还是将牙齿一松,末了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才移开。
向柘清继续说,仿佛急着在此刻将一切都袒露明了:“今年春节,你很早就赶回来陪我一起,还有二郎神和八仙子。这是我今生第一次觉得春节原来那麽幸福有趣放松。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人,这份珍贵的温暖,我想牢牢地握住,抓住。我的占有欲好像远远超过了友情的界限,就忍不住过分关注你,在意你,试探你,发现你对我时总将自己底线一退再退,总是那麽纵容,我不由産生了一些猜测。而我胆怯又懦弱,不肯轻易说出口,害怕被拒绝,所以就卑劣地逼迫着你先坦白,我才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地占据主动权,抓住觊觎了很久的一切。”
许忘晚第一次知道向柘清的心路历程,内心深受触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倾述者和听衆都在回想刚才那一番深刻的言语。
许久,许忘晚才重新有了动作,他微微仰头,刚好对上向柘轻低垂的眸,也不知道对方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许忘晚漂亮深黑的瞳孔一动不动,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环境和极近的距离中交接。
许忘晚语气认真,又无比郑重:“你一直都很好,特别特别好。没有卑劣,也没有懦弱,懦弱的是我才对,你不逼一逼我我也不会勇敢并主动地说出来。不管过程如何,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麽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也一定会一直在一起。以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觉得好不好?”
向柘清盯着他看,然後顺势将头颅一低,将唇印在许忘晚的唇瓣上,落下约定的记号一般,说:“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许忘晚调皮道。
为了让向柘清能够心情变得开心一点,转移一下彼此的注意力,许忘晚决定将儿时他们在游乐园时初见告诉对方。
向柘清确实很惊讶,“那个男孩是你?”
许忘晚骄傲的点点头,“是我,乐于助人的我。”紧接着又问,“那根糖葫芦甜不甜?”
向柘清自然记得童年时那段本该灰暗,却因为对方的到来变得五彩斑斓的回忆。
情不自禁低头与许忘晚接了个深吻,末了,一边磨咬着许忘晚的耳垂一边回答,“很甜,没你甜。”
许忘晚耳根又泛红,偏了偏脑袋,亲上向柘清的唇,“你看我们都这麽有缘分了,兜兜转转还是遇见对方,说明这辈子丶下辈子肯定都是能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嗯,永远都不分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