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依山(狐)而活
镜佑兮骗了她。
嗯……也不能说是骗,只能说是镜佑兮刻意误导了她。
镜佑兮有意地让她以为,长生成仙就一定要成为那种身上长着鸟类羽毛的人形模样。
天上那种形象的神仙是存在的,但那是没有“仙缘”没有“道”的僞……羽仙。羽仙的问题主要在没有“仙缘”,并且多半也没有来得及寻找自己的“道”。
“有恶才能显现善,有善才能显现恶。有悲才能显现喜,有喜才能显现悲。”脑海中,祂轻声讲述,“喜要高于悲吗?悲要低于喜吗?酸甜苦辣咸的口味,谁又比谁高?”
坚定善与喜是通往成仙的路,同样,坚定恶与悲丶与厌恶愤恨也可以是成仙之路。“道”只是“道”。
“道”是可以在成仙後慢慢寻找的,当然带着“道”成仙会好。也就是说,哪怕江景鸢那时没有“道”就直接成仙,也不会成为那个样子。
竹木屋里,江景鸢站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伸手拿出一本书。
她想也就只是想明白,也不至于因此对镜佑兮有什麽看法丶或是报复的意思,说白了,镜佑兮还影响不了她。
她只需要判断出他人对自己的善恶和目的就可以了,情绪什麽的其实也挺累的。情绪又不能反击别人,不还是在折腾自己嘛。
“他们喜欢你丶仇恨你,只是在告诉你他们喜欢你丶仇恨你。”脑海中响起祂的声音,“他们可以选择他们如何做,你也可以选择你要如何做。”
江景鸢“嗯”一声,心说:“他们仇恨我,我可以选择跟着仇恨他们,也可以选择平和。”
祂说:“仇恨他们,伤害他们了吗?伤害了自己。”
祂说:
“万物都曾愚昧过丶懵懂过,谁又比谁高比谁低?
“用评估衡量的目光去看待万事万物,也必将被评估衡量的目光审视。因为尝过斗争带来的甜头,才会执迷斗争,最後被斗争所害,一片混乱。是以,宽恕一切如宽恕自己,感激一切如感激自己,赞美一切如赞美自己——感谢衆生给了这一场机会机缘。观人观己,见衆生见自己。”
祂好似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去看尽一切,去看‘没有’的圆满。”
江景鸢拿着书转身,不疾不徐往外走,静静听着。
江景鸢没有待在屋子里,拿着书走到屋外亘古不变的雪地上,阳光落下在白茫茫中分外晃眼。她眯了眯眼,拿着书遮在眉眼之上,看向一旁。
屋外不远处,一块打磨得锃亮的巨石上放着碟子,石头前,一只毛茸茸红狐狸将木盆端来放在石头旁。
小狐狸一脸麻木地伸出爪子,拿出木盆里挂着水珠的果子放在巨石上,用帕子一个一个擦干净,拿出盆里仅剩的锃亮菜刀对着果子慢吞吞地比划一番。
它一双眼睛萎靡地眯起,好似困倦一般,再不见从前的圆溜溜乌黑发亮大眼睛。
像是忽然察觉到江景鸢看来的目光,小狐狸笙凉皱了皱自己的狐狸脸,擡头看去。
它顿时表情扭曲了一下,又猛然想到了什麽般,狠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副不想看的模样收回目光。
江景鸢:“……?”
江景鸢开口要问:“笙……”
“去去去。”小狐狸抓着菜刀随意对她挥了挥,一脸麻木,有气无力地说,“别在我面前乱晃,你这个糟心的人……”
说着说着,它的声音越发疲惫丶累得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江景鸢“哦”了声,顿了顿,道:“我是想问,溪水够不够凉啊?你会不会结冰块啊?”
笙凉骤然表情扭曲,抓着菜刀的爪子剧烈颤抖起来,整个狐狸都气得发抖,咬牙道:“这麽冷的地方你要什麽冰块?!一边儿去!”
江景鸢又“哦”了声,带着书走了。
“等等你!”
後方笙凉又喊住了她。
江景鸢疑惑回头。
小狐狸深呼吸了好几口,又恢复了一脸麻木地问她:“你多久回来?我这果子还切不切了?”
江景鸢认真思考了一瞬,说:“我就在附近走两步,你都弄好了喊一声我就回来了。”
笙凉一摆爪子,“去吧你。”
江景鸢“嗯”一声,慢慢走了。
只留一只红毛小狐狸坐在石头前,抓着菜刀给果子削皮切块放进碟子里,动作熟练得令狐悲伤……笙凉脸上的麻木霎时化作悲痛,一脸悲痛地继续给果子削皮切块。
放好了一碟子,小狐狸猛地丢开菜刀,高喊一声“好了!”就满脸悲痛地拿起石头上一个完整的果子凑近嘴边,自己“咔嚓咔嚓”吃起来。
没听见回应,笙凉自己吃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又回头大喊:
“快点回来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回来了!”
远远的,传来江景鸢的回应声。
紧接着,江景鸢一身米白长袍的身影走进视野里,缓缓朝着自己走过来。笙凉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扭回头,一脸麻木地“咔嚓咔嚓”吃起果子。
江景鸢走近,没有当即端起果碟,而是先走进屋子到里间的桌子上放下书丶拿了竹签再回来,端起石头上的果碟在屋外的摇椅上坐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