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很真切的痛感。
第54章
立夏半月有余,连日的太阳,不见下雨,气温较之上月高了不少。
记不起是第几次因荒诞的梦境而惊醒,荀羿甚至有了几分习以为常。
在黑暗中睁眼片刻,他微微侧头,透过稀疏透气的芦帘发觉外头已有亮光,干脆掀了薄被起身。
晨光熹微,一轮弯月仍悬挂在天边。
荀羿漫无目的地在院中来回踱步一阵,拿起贴墙放着的扫帚清扫干净了院中的落叶。
时辰太早了,在屋子里做什么都要点灯。
没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做,不想费灯油,他散步般走出家去。
走到溪边,不知不觉踏上了木板桥,到了溪流对岸。
他只注意地上有没有蛇,走多远、去哪里,他都不在意。
这么闲晃般走了一阵,再抬头用心看周围时,竟已到了村田中间——他最近常来的地方。
许是刚刚荒诞的梦境让他产生了很大的情绪起伏,这一刻站在田边,他的心情格外平静。
禾苗青青,比刚种下那会儿高了好多。
这会儿禾苗正是需要水的时候,地里水位并不低。
微风徐徐,田间水波轻漾,有腿很长很细的蜘蛛爬动在水面上觅食。
一切都好,唯独杂草有些多。
荀羿知道,舒婉秀最近生意又停了,她天天在田边拔草,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知道,舒婉秀几日前赶集时买了几只小鸡仔回来养上了,田里拔出来的嫩草,她每日会带一些回去,给小鸡仔啄食着吃。
他还知道,对于舒婉秀来说,有一种杂草辨认起来极其困难。
那种草叫做稗草。
她时至今日都不大能分清田中间伴着水稻生长的稗草和水稻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种长得酷似禾苗的杂草,生长速度比禾苗更快。
荀羿没特意去算过稗草从土里冒出芽到长大要几天时间,但是,插秧时田里是没有一株杂草的,因为田耕过了。
哪怕之前田里有杂草,也随着犁耙耕地的动作,斩断了根系,埋进了土里。
大部分杂草都追赶不上秧苗的生长速度,就算能跟上秧苗的生长速度,外形也长得跟禾苗很有区别,拔除起来一点儿不困难。
稗草可不一样。
它很能追赶。
明明插秧时田里没有一点它们的影子,但禾苗长着长着,就被它们追上了进度。
一不留神,就顶着跟禾苗有九成多相似的面孔,狠狠扎根在了田里。
这时候,是除掉稗草的关键期。
它会跟水稻争肥,而且待长高散叶后,会遮挡住一部分阳光,更不利于水稻生长。
舒婉秀这两亩田,田坎上的杂草拔得很干净,但田中间的稗草还有很多。
她自己未必不知道,可因为害怕把禾苗当成稗草拔错,每次下手前她都要极小心的辨认。
直接导致她被拖累了进度。
荀羿的目光由远及近,在离自己一臂远的位置都看到了一株紧贴着禾苗生长的稗草。
他是个男子,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下过地。
初来五牌村,未拜师之前,他也种过一两年地。
即便已经多年不事稼穑,稗草,他还是能分得很清楚。
这株草离他太近,他没做太多犹豫,随便一个蹲身,站在田坎上伸出臂去,就把它连根拔了起来。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毕竟拔一根是拔,拔两根也是拔。
他绕着这亩田走了一圈,手里多了一大把稗草。
远处鸡鸣声渐起,天边也泛出了鱼肚白。
空旷处声音远扬,他甚至听到离得近的几户人家推开屋门的声音。
再待下去就不好了。
荀羿站起来,手里提着那把稗草离开,直到走出去很远,才丢到了不起眼的地方。
直至进了家门,荀羿的心情都很平静。
他自己生火做饭,吃过朝食不久,看到舒婉秀又带着舒守义出现在了溪边的这亩田中。
一如前几天一般,她常常伸着手悬在稗草和禾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