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延荣把看到的情景一说,眉头无法松解半分。
一直道:“太作孽了。”
徐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同情旁人,只一个劲儿的庆幸,“还是婉秀的法子想得好,我们没那么早来是对的。”
舍出去十来文钱算什么?若不慎得了伤寒,全家一人一副伤寒药,那也比得上买一石粮的钱了。
舒延荣没有顺着她的话夸舒婉秀。
不是不想夸,是一切尘埃还未落定,把侄女捧太高,万一粮食没抢到,或许小辈们会将责任归结到她身上,进而产生埋怨,破坏家庭和睦。
舒延荣不愿意看到这样。
左等右等,终于开了城门。
有人想钻空子,一个劲儿的推搡人,一个劲儿的往前挤,舒延荣和儿子便一前一后站着,把家里的妇人小孩护在中间。
实在挡不住了,也被裹挟着往前奔去,离城门近了,听见守城的官兵朝那些作乱的人喝骂道:“做什么?一群刁民,想要造反了不成?!”
竟直接提起长枪来,对准了他们。
一群人闹啊闹,不过是想着多领些好粮,活得更好罢了,哪里想要命丧于此?
于是刚刚一个劲儿往前蛄蛹的队伍,又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去。
再也没人敢不守规矩乱排乱插了。
……
城里的人可没处去知道城外的事,他们只知道都等的心焦了,才看到有人跌跌撞撞从城门处跑来。
舒婉秀张眼眺望着,那走过来的一个又一个人影。
不是,不是,还是不是。
失望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后边不知道站了多少人,终于!终于啊!他们看到了想见的人!
“来了!看到没?他们来了!”
舒守义都雀跃起来,大声朝他们招呼:“伯翁伯翁!快来这里!”
第33章
舒延荣他们到达的时间十分巧妙,几乎是才站入队伍之中,衙门口就出现了提着一面铜锣的衙役。
眼尖的和排在前头的,看见衙役便双眼放光,伸长了脖子,一副巴不得立刻冲进去领粮的样子。
但这种属于少数,大部分人还在为排队的事而挤攘、吵闹。
“咚!”
被红布包裹着的槌头敲击在铜锣正中间,洪亮的声响,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和动作。
年约五旬的方脸衙役,受万众瞩目,却迟迟不曾开腔。
舒婉秀看他目光落在某处,神色似乎有几分不虞,心中一惊,忙跟着看去。
只见身后与她中间隔了二三十人的位置,有两男子互揪着对方衣领,哪怕四周都静下来了,他俩也僵持着没有放开。
经舒婉秀反复确认,那衙役的目光就是落在这两人身上无疑。
‘难道会出声斥骂这两人?’舒婉秀暗暗想道。
才冒出这个想法,就听到衙役正颜厉色道:“尔等脚下这方土地,正对着县衙门口,若谁有冤屈,大可击鼓鸣冤。”
他神色冷肃,“若无冤屈,则不得喧闹、不得争执、不得斗殴,违者应受杖责。”
越来越多的人顺着衙役的视线发现了那互揪衣领的两个人。
前后队伍中,有人小声道:“算了吧,都松手算了。”
“是啊,算了算了。”
除去周遭围观者,两人的家人也跟着劝,“当家的,松手吧。”
又僵了片刻,两男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分开。
衙役把落在他俩身上的视线移走,用一双锐眼将目光所及之处的人群重新扫视了一遍,终于扬声宣布:“即刻开始放粮,尔等依次排好队,领粮时不许争抢,不许推搡。”
如同热油锅中滴入了冷水,人群顷刻间沸腾了起来。
方脸衙役也不急,就那么站着。
片刻后,或许是看这名衙役没有让开,或许是发现队伍没有移动,总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衙役所说的第二句话——县衙门口不得喧闹、不得争执、不得斗殴,违者受杖责。
待周遭再次安静下来,方脸衙役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震慑人心的话。
“今日领粮,若有冒名领取者、多领者,罚没所有粮食,鞭挞十下,并关入县衙地牢。”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话音落地,立刻向后抬手示意。
衙门里,十多名青壮衙役小跑而出,执着清一色的齐眉棍分站到了县衙外。
这是上个月领粮时都没有的阵仗。
满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