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只说东南亚!”陶清莹摇头,语速加快,“冯振武画的饼可大了!他说先去东南亚落脚,然后他会帮忙做全套假身份,再‘走线’去墨西哥,最后进入美国。他吹得天花乱坠,天天给人画饼,说什么‘只要脚踩上美国土地,哪怕是在后厨洗盘子,赚的都是美金!比在国内熬着强百倍!’”
聂清澜闻言,冷笑一声:“你父母好歹也是做过生意,有点社会经验的人,这种漏洞百出的鬼话他们能信?”
“一开始当然不信!谁也不是傻子。”陶清莹攥紧了双手,指节发白,“可架不住冯振武那张嘴能说会道,而且他当时看起来确实像在东南亚‘发了财’的样子,穿金戴银,回来请客吃饭出手大方。他还不断给我爸妈灌输,说只要成功‘黑’在美国,就能等到移民局不定期的‘大赦’,一旦拿到身份,就能在那边开中餐馆,赚的都是绿票子,到时候再把我们接过去……他利用的就是我爸妈想给我们更好生活,又苦于现状无望的心理!一遍又一遍地洗脑!”
谢堔眼神冰冷:“所以,他们最终被说动了,跟着冯振武去了东南亚。”
“对。”陶清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荒芜,“被这两个魔鬼,骗去了地狱。”
“那个年代,被骗去东南亚,不是搞电信诈骗。”谢堔声音低沉,带着寒意,“是贩毒,对吗?”
陶清莹重重地点了下头,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假身份……确实做了。‘走线’……也真的走了。但不是去美国过好日子,而是被他们逼着,用这些伪造的身份和偷渡路线,一遍又一遍,冒着生命危险,帮他们那个犯罪网络运输毒品!成了他们的人体骡子!”
“具体怎么回事?冯振武怎么控制这些人?”
“控制?”陶清莹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太容易了!这些人都是偷渡过去的,没合法身份,语言不通,身上没钱,举目无亲!到了他们手里,就是待宰的羔羊!先是威逼利诱,如果不从,就是一顿暴打,关狗笼,断水断饭……什么手段残忍用什么!我妈妈……”她的声音哽咽了,停顿了好几秒,才艰难地继续说下去,“我妈妈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帮他们带毒,她胆子小,也知道那是死罪……他们就……就逼她吸毒!用毒品控制她!我妈……最后没扛住,染上了毒瘾,为了能拿到下一口,只能屈服,答应帮他们运毒……可沾上了那东西,人也就毁了……不到三年,她就因为吸毒过量……走了……”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陶清莹压抑的抽泣声。
聂清澜的脸色沉静如冰,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了拳。
谢堔紧抿着唇,眼神凝重,没了往常的散漫和玩世不恭。
陶清莹猛地抬起头,嗓音哑得更厉害:“你们是不是想问我,父母被他们害成这样,我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卖命?当杀手?!”
不等回答,她哭着喊道:“是为了我爸!冯振威那个畜生!在我妈出事之后,又把我和鲁宏骗到了东南亚!他说我们小孩目标小,更容易‘走线’成功,可以去美国和爸爸团聚,过上好日子……我们当时已经失去了妈妈,六神无主,又思念爸爸,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哪有什么美国梦!他们直接把我们关起来,然后用我爸爸和鲁宏家人的安危来逼我们就范!我不肯,他们就当着我的面……把我爸爸的两条腿……硬生生打断了!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下次打断的就是他的脖子!”
泪水汹涌而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鲁宏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我们还能怎么选?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打死吗?从那一天起,我和鲁宏……就不再是人了,只是他们训练出来的,杀人的工具。”
第29章第29章在他们第一次对陶清……
在他们第一次对陶清莹做预审的时候,聂清澜就猜到了那个组织肯定是用陶清莹的亲人控制了她。
只是聂清澜没想到,对方的控制手段这么毫无人性。
陶清莹磕磕绊绊交代完,声音低了下去,充满绝望:“这次我们失手被抓……我们的爸爸,还有鲁宏的家人……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聂清澜和谢堔:“不过既然我开了口,就没打算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我说这些,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聂警官,谢警官!我求你们!一定要把冯振威这个魔鬼……还有他们背后那个吃人的网络连根拔起!一个都不要放过!”
“我们会的,但我需要你配合我们,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聂清澜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冯振威这次是不是也跟着你们一起潜回国内了?”
陶清莹用力点头。
“他八年前在国内犯下命案,一直在逃。我们筛查过近期入境记录,没有发现他用‘冯振威’的真名回来。”聂清澜问道,“他用了新的伪造身份?”
“对。”陶清莹肯定道,“他知道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所以用了一个叫‘崔宁’的身份。听师兄说,这个‘崔宁’是他们组织里一个早年死在境外运毒路上的本省老乡,在国内身份清白,也没销户。冯振威截留了他的真实身份信息,重新做了脸,冒用了他的身份回国。”
谢堔眼神一凛:“崔宁……有照片吗?或者你知道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陶清莹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没有照片,我不知道他具体藏在哪……冯振威非常谨慎,我和鲁宏是下线,我们只和鲁宏单线联系,由鲁宏接受指令再分配任务给我。只有鲁宏……可能知道他在海市的具体藏身点,或者有紧急联系方式……但他已经……”
她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谢堔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声音沉稳下来:“你先别激动,你父亲……还有鲁宏的家人,他们被关押的具体地点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关于他们的线索,照片?地图?哪怕一个模糊的地名?”
陶清莹努力平复呼吸,用力点头:“我知道!在我手机里……不,手机被你们收缴了。他们训练我们和关押我们父母的地方是在一个深山里!截图是我用卫星定位器时拍的照片。”
谢堔追问:“截图还在你手机里?”
“在!”陶清莹立刻导出一个英文和数字混合的文件名。
“足够了。”谢堔站起身,对聂清澜点了下头,“我这就去联系国际刑警,请求协助核查坐标。”
“谢警官。”陶清莹突然叫住他,“对不起……”
谢堔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应该跟聂警官道歉。”
毕竟当时那刀是冲着聂清澜过去的。
“道歉就不必了。”聂清澜看向陶清莹,语气郑重,“你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会拼尽全力把我们的公民带回家。”
陶清莹的眼泪再次涌出:“谢谢……谢谢你们……”
“但是这和你将要承担的法律责任是两码事。”聂清澜说,“你该负的法律责任你也逃不掉。”
“我知道。”陶清莹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有罪……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哪怕……以死谢罪。”
聂清澜将刚刚记录的口供笔录推到她面前:“行了,看看这个,没问题就签字吧。”
……
聂清澜出门口立刻拨通了文曦的电话。
“你那边进展如何?”
“老大。”文曦这声音透着疲惫,“我们和出入境管理局正在联合排查,根据体貌特征和可疑入境记录,初步筛选出4个疑似目标。正在逐一进行背景深挖和轨迹对比,但还需要时间。”
“不用大海捞针了。”聂清澜打断她,“陶清莹刚交代,冯振威冒用了一个叫‘崔宁’的死者的身份回国,我已经把崔宁的基础信息发给你了了,你重点查这个‘崔宁’名下的所有出入境记录、国内活动轨迹,以及关联信息!”
“崔宁是吗?明白!”文曦精神一振,“我马上调整方向,有了明确的目标就好办了!”
挂断电话,聂清澜一转身,正好看到谢堔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