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聿听得明白,但是依旧冷峻不改神色。
胡威尔语气促狭,说德文的时候嘴皮子流畅地像安了弹簧,“这位看起来漂亮又昂贵的少爷,用他那双像黑珍珠的眼珠子瞪着我,真是被他吓到够呛,Cutiepie你真是不仅可爱还勇敢,这都能不害怕!”
傅斯聿眯了眯眼,目光不善地盯着嬉皮笑脸丶不着四六的维尔斯,如果不是六年前那场手术的成功,他真要怀疑这个眼科外籍专家,是不是喝多了威士忌变成一个洋骗子。
许是傅斯聿气场太冷冽,维尔斯正经了点,毕竟对方支付了百倍不止的治疗费用,boss生气了可不太好。
他可是还记得,前六年术後Cutiepie刀口意外感染,纱布渗血。这位傅少爷一双如同蟒蛇黑鳞片的眼睛阴沉又可怕,毫无风度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他,像个忽然失去理智的病态疯子,要把他活生生的连皮带肉吃掉都不解恨。
维尔斯对此仍然心有馀悸,如此钱权显赫的病人家属最麻烦了,但是没办法,这个可怕的男人给得太多了……
维尔斯脑子里全是回忆,手指调整裂隙灯的动作却格外熟练,等他左手稳稳托住云筝下颚,右手却在即将打开强光前突然悬停——“wait,”他忽然擡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闪着男难得讶异的光,“你们不抱着?”
云筝下颚被掐住,被迫维持微微仰起的僵硬弧度,他和傅斯聿都一时间愣了神。
六年前,云筝手术前术丶术後眼底检查频繁,他眼睛经不住刺激,强光照射容易刺痛,每次都疼得直掉眼泪可怜兮兮。
第三次傅斯聿终于忍不住,当着全诊疗室的面,直接把人抱腿上检查,两人六年前长相年纪差大,云筝脸上婴儿肥重,看起来像个刚冒头的幼稚初中生。
但现在少年早就褪去了稚气,鸦羽长睫长而密,肌肤雪白,气质是天然的清绝艳丽,因为眼睛习惯性垂落,不爱看人,所以漂亮得不太有攻击性。
傅斯聿从清庾冷峻的高中生,变成擡个眼皮都格外有压迫感丶生人勿近的青年。
陈序不明其意,心里只感叹,神医啊,这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原来老外也爱做红娘。
“六年前你们每次检查眼睛不都得抱着吗?”维尔斯用英文鼓囊了句,怕两人不明白,松开手,两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个环抱的姿势,“傅少爷把我们的Cutiepie圈在怀里,像——”
维尔斯中文太差,费劲想了一会儿才道:“像夹心饼干,Cutiepie皮肤白,像奶油草莓陷的。”
诊室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三个中文母语脸色精彩纷呈。
云筝颤颤巍巍眨眼睛,这胡医生,瞎用的什麽比喻呢!
陈述心里惊叹,这老外真不懂中文还是装不懂,还怪贴切的。
傅斯聿心头瞬间爬满一种领地被侵占窥探的不安感,他忽地擡眸,本来全部集中于少年身上的专注力倏地移向维尔斯。
维尔斯忽地後脊一凉,擡头一看,傅斯聿阴鸷森寒的眼神直戳戳地落在他身上。
维尔斯倏然收起脸上促狭的笑,终于停止说俏皮话认认真真给云筝看病。
做适光检查的时候,眼球遭受强光照射,云筝脑子猛地一懵,下意识想擡手推拒,但预料之内地手腕被攥住,身後忽地传来一阵温热,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再将他整个笼罩倾覆,耳侧是男人低沉的嗓音,“筝筝没事,很快的。”
【乖乖,很快的。】
强光在云筝薄薄的眼角膜表面游走灼痛,但是脑袋靠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之上,给人不易察觉的安全感。
检查很短暂,在白光熄灭的刹那,云筝瞬间闭紧眼,眼睫早如受惊的蝶翼剧烈振翅,蝶翼挂着眼泪,更让人添一份心疼和可怜。
在云筝闭眼的一瞬,傅斯聿几乎是同一时刻伸手,骨节有力的大掌摁在云筝细腻後颈皮肤,稍稍使力,把人带着按进自己胸膛,放在後背的手掌青筋有些粗,没有明显暴起,压迫感和粗暴感太明显,却极其克制又温柔——
“没事的,结束了。”
“晚上想吃什麽,回家给你做。”
傅斯聿语气自然又亲昵,嘴上说着最平淡家常话。
陈述瞬间一脸惊悚瞳孔剧烈收缩,现在抱着小筝少爷轻声细语哄的男人是谁,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丶杀伐果断丶传闻性冷淡的傅总吗?!
怎麽特别像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云筝知道身边还有人在看着,强撑着擡头,“哥哥,我没事的。”
说话时,少年扬起头睁开眼,微挑的眼尾还一片湿红,茫然的雾色琥珀眸湿气氤氲,鼻尖和脸颊红红的,脆弱漂亮得招人。
这样的少年完完整整地倒映在傅斯聿眼底,黑眸情绪翻涌成海,一层又一层浪朝他席卷而来。
傅斯聿喉结翻滚,脸色平常,血管的血液却沸腾急涨,几欲冲破血管,痴狂的念头喷涌而发,他想用手指插入少年发间,满足自己心里全部的贪念欲望。
但目光触及至少年眼睫的泪珠,傅斯聿的心脏又恍然平静了,心脏缓慢震跳一下又一下。
云筝听见微沉的心声,带着玉器的质感。
【不想宝宝哭,想亲宝宝。】
【把宝宝的眼泪全部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