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心里纳闷,不就是守口如瓶吗,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紧接着,他便?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放心!今天的事?情,一定不会传到薛典仪耳朵里!”
谢云朔这才收回目光,独自?朝山上走去。
……
谢云朔循着陈卫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往上走。
提枪纵马于他而言都不在话下,这段并不陡峭的山路,他却走了很久。
仿佛这样,就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越往上,他的心情越沉重,直到看见了那棵地标一般的柏树,他正要往那儿去,却在附近,看见了一个?稍微有点眼熟的身影。
是宫宴时与她攀谈的,那位京兆尹季家的二公子。
谢云朔脚步一顿。
季淮浑然不觉多出来的这道视线。
他带着二三随从,站在那块,写着“先兄薛云朔之墓”的碑后,下令道:“去,把这座坟给平了。”
第28章
谢云朔稍一挑眉,走上?前去。
不是祭扫的时节,矮山上?本?就?没什么人,季淮很快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望去,看见是谁走来后,微微一愣。
虽说此刻谢云朔穿的是常服,但都见过一面了,季淮又怎会认不出来?
他立马扬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停下?了手里的家伙,随即上?前两步,抱了抱拳。
因为拿不准他想不想在此地?暴露身份,季淮未称皇孙,只?见礼道?:“殿下?——殿下?怎地?光降此地??”
谢云朔定住脚步,视线在墓碑和这位季二公子之间逡巡,眼?睛里露出了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我来给自己上?坟啊。倒是季公子,你这是……”
季淮的脸上?也有一瞬尴尬。
不过听谢云朔似乎并不避讳这座坟茔,他倒是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听闻薛嘉宜的那位兄长竟是东宫的遗孤之后,季淮为她高兴之余,却也有些隐忧。
他的父亲在京兆府干了两任了,他虽还未入仕,但也跟着看过不少案子,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这世上?多的是一朝发迹,就?要把自己过去的不堪踩在脚下?的人。谁知这位殿下?,是心存感?念,还是想与过去割席呢?
季淮稍想了想,才回答他的问题:“禀殿下?,今日……是薛姑娘请托,让我帮忙来平掉这座坟。殿下?如今好好的,这坟留着,实在冒犯。”
谢云朔却没有看他,目光定定地?落在碑上?镌刻的“先兄”二字上?。
他的眼?神深沉莫明,季淮后退了两步,没有打扰。
良久,谢云朔方问道?:“她肯请你帮忙,想来,你们关系不错?”
“是,君子之交。”季淮没有否认:“我与薛姑娘虽是萍水相逢,却也算是小有缘分。”
这人如此坦荡,反倒显得他有些可笑。谢云朔低眸,几不可察地?轻哂一声,正过身后,却只?平静地?与他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不知季公子可有雅兴,移步清谈?”
季淮回头看了一眼?那墓碑,似乎有些踟蹰:“薛姑娘请托我的事情还未办,这……”
谢云朔自嘲般一笑,道?:“既是我自己的坟,就?交由我自己处理罢。季公子,请——”
见他这一副不容置喙的邀请态度,季淮没再说什么,一起下?了山。
……
茶楼的雅间内,二人的交谈没有持续太久。
杯中续第三遍茶的时候,季淮便先一步告退了。
谢云朔没有命侍从相送,而是亲自送了他走。
折返回安静的雅间后,谢云朔的心情很是复杂。
该有的城府以外,这位季公子便和心机深沉沾不上?一点边,他稍微一套,把季家的家事都套出来了一堆。
——清流之家,家中人口简单;父亲季京兆是个耿介脾气,因此才被皇帝放在这个位置上?放了六年之久,用来控制京中愈发横着走的勋贵们;他是家中的第二个儿?子,长兄已经成家立业,外放出京做了一个小小县令……
有那么一瞬间,谢云朔觉得自己很可耻。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身边的都是些豺狼虎豹,然后像斩落之前她被强许的姻缘那般,把这些人全都驱逐出去?
他当?然希望,她这三年过得好一点,多有一些朋友,而不是以泪洗面。
可是,看到除他以外的人对她产生了意义……
谢云朔无法自欺欺人——他确实是在嫉妒,而且嫉妒得发狂。
偏偏他不能展露半点,本?身死遁这么久就?是他理亏,方才的交谈中,他更是得知,她几番与这季淮相交,竟都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