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演的吗?”顾缜看着她的眼睛。
范玉盈顿了顿,挑眉,“不然呢。”
顾缜沉默许久,忽而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苦笑道:“枚枚,你演得的确很拙劣。”
两日后,景贞帝寝宫。
杨濂随康公公入内后,恭敬施礼,“父皇,您身子如何了?”
景贞帝冷哼一声,“还能如何,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言罢,剧烈咳嗽起来。
康公公忙上前,替景贞帝抚着后背,又对外嚷道:“磨磨蹭蹭的,药好了没有,快送进来。”
一内侍闻言,疾步端着试好的药入内,恭恭敬敬奉上。
“陛下,药来了。”
康公公正要去接,却被太子抢先一步,递到了景贞帝跟前。
景贞帝不显地一蹙眉,然接过药碗的一瞬,却是手腕轻翻,紧接着,药碗应声坠地,四分五裂。
见此一幕,杨濂慌道:“父皇恕罪。”
“罢了,是朕没有拿稳。”景贞帝瞥向康公公,“再端一碗来。”
康公公会意颔首,一边命内侍收拾碎瓷,一边亲自下去吩咐。
杨濂踌躇片刻,“父皇,范氏给儿臣生下了长子,也算有功,可否容儿臣将她接出偏殿,好生照料。”
景贞帝低咳两声,漫不经心,“不急,而今刘嫔一事尚未有结果,既有人能潜入东宫陷害于你,说明东宫并不安全,朕派人保护也是为了范氏和孩子。”
“是。”杨濂未再争辩,眼看着康公公送来一碗新的汤药给景贞帝服下后,躬身道,“天色已晚,父皇早些歇息,儿臣便先告退了。”
景贞帝没有应他,慢悠悠擦了嘴角,旋即像是随口般道:“太子,那木偶一事你真的一无所知?”
“儿臣的确不知。”杨濂定定道,“儿臣已将那木偶交给父皇寝宫中的道人,命他妥善处置,为父皇驱邪除祟,相信父皇的龙体很快就能康健如初。”
“嗯。”景贞帝点点头,“等过一阵,朕病好了,会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再大摆筵席替他庆满月和百晬。”
“多谢父皇。”
随着景贞帝大手一挥,杨濂退出寝宫,然在夜风的吹拂下,他的眸光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见太子回了东宫,径直往自己寝殿的方向而去,他的贴身内侍疑惑道:“殿下不去看看娘娘和小皇孙吗?”
“不了。”杨濂嗓音很沉,“孤很快便会有要事要办。”
那内侍皱了皱眉,只觉这话格外怪异,但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景贞帝重病,一些朝政之事都交到了东宫。
这夜,杨濂并未入眠,而是勤勉地处理底下送上来的成摞的奏折。
及至三更天,殿门被敲响,内侍慌乱地跑进来。
“殿下,康公公命人来传话,说陛下突然呕血不止,像是中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杨濂闻言,放落手中的笔,赶往景贞帝寝宫,脚步急促,神色却显得异常平静,直到扑在景贞帝榻前的一刻才面露担忧。
“父皇,父皇。”他拉着景贞帝的手,“您一定会无事的。”
此时的景贞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艰难地喘息着,已然奄奄一息,但仍神色狰狞,似要将人千刀万剐。
杨濂安慰道:“您放心,您中毒之事,儿臣会派人彻查,父皇可有什么头绪?或是这几日,有人喂父皇吃了什么?”
“刘莺。”被提醒的景贞帝嗓音沙哑,咬牙切齿,“贱人……下了慢毒……”
殿中的侍从和太医们闻言皆是一惊。
杨濂转头道:“康公公,你先带人下去吧,安抚外头娘娘们的情绪,莫惊扰到父皇休息。”
“是。”康公公听命带着内殿的人退下。
“查。”景贞帝边咳,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查!”
“父皇莫急。”杨濂俯身替景贞帝掖被角,然凑到他耳畔的一瞬,忽而一声低笑,“父皇觉得是刘嫔娘娘,怎毫不怀疑是儿臣所为呢?”
景贞帝双目圆睁,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太子杨濂,身体剧烈抖动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你”字。
“父皇不该喝第二碗汤药的。”杨濂似笑非笑,按住景贞帝挣扎的双手,“那第一碗是解药,那试药的太监喝了第二碗自然安然无恙。”
他知道他父皇疑心极重,若非前一阵听他姑姑提起他父皇丝毫不碰被姑姑碰过的药碗,他也不会萌生出这个主意。
他绝不会想到,他的多疑谨慎反害了自己的性命。
“父皇,你总说儿臣太过软弱,一点也不像你。但你大抵错了,儿臣确有软肋,可软肋也同样会变成最锋利的刀刃。”
杨濂眼看着景贞帝因盛怒胸口剧烈起伏后,忽然哽在那里,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却无动于衷。
他用极低的声儿在景贞帝耳畔道:“往后父皇再不必疑心儿臣了,因儿臣最终还是不负父皇的期望……”
说罢最后一个字,他伸手替景贞帝慢慢阖上了那双满含怒意的眼眸,眨了眨眼,却无声地从自己的眼眶中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