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在修复那方千年古玉佩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灼人的暖意。她本是市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对着这枚刚出土、裂纹如蛛网的白玉佩钻研了三天三夜,此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意识在眩晕中逐渐抽离。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呛人的药味,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身上盖着浆洗得硬的粗布被。
“醒了?命还真硬。”刻薄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林微费力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正双手抱胸站在床边,眼神里满是鄙夷,“三小姐,您可别再想着寻死了,嫡小姐说了,您要是再闹,就把您扔去庄子上喂狼。”
三小姐?庄子?林微脑子嗡嗡作响,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穿越了,成了大靖朝永宁侯府的庶女沈清辞。原主生母早逝,在侯府里活得像株不起眼的野草,昨日被嫡姐沈清瑶诬陷偷窃,推搡间失足落入荷花池,竟一命呜呼,让她这个现代灵魂占了身子。
“水……”喉咙干涩得疼,林微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那丫鬟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端来一碗冷水,粗鲁地灌了她几口,洒得领口都湿了。
林微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既然占了沈清瑶的身子,就不能再让她活得那样憋屈。现代的文物修复不仅教会她细致耐心,更让她看透了器物背后的人心诡谲,这点侯府内宅的争斗,她未必应付不来。
养伤的几日,林微摸清了侯府的底细。侯府老爷沈毅沉迷权势,嫡母柳氏尖酸刻薄,嫡姐沈清瑶骄纵善妒,唯有年迈的老太爷沈敬之不问俗事,潜心研究古籍字画,倒算是个清净人。原主胆小懦弱,连下人都敢欺辱,林微决定先从改变自身处境做起。
她借着“大病初愈”的由头,不再唯唯诺诺,下人怠慢她,她便直接找到管家理论,条理清晰地指出对方的失职;柳氏克扣她的月例,她便在老太爷面前“无意”提起自己冬日无暖衣,言语间不点破柳氏的苛待,却让老太爷听出了端倪。几次下来,府里的人都察觉到这位三小姐似乎变了个人,虽依旧沉默寡言,却自带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场,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辱她。
这日,老太爷的书房里传来一阵惋惜声。林微路过时,听见管家说:“老太爷,那幅《寒江独钓图》被小公子不慎撕坏,几位先生都束手无策,实在可惜。”
《寒江独钓图》?林微心中一动。原主的记忆里,这幅画是老太爷的心头宝,是前朝画圣的真迹。她略一思忖,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老太爷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林微走进书房,只见白苍苍的老太爷正对着一幅破损的古画唉声叹气,画上的渔翁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墨迹晕染,惨不忍睹。
“祖父,孙女或许能试试修复此画。”林微轻声说道。
老太爷抬眼打量她,眼中满是诧异:“你?清辞,你何时懂这些?”
“幼时曾听生母提起过一些古物修复的粗浅法子,虽不精通,但或许能让画作恢复几分原貌。”林微半真半假地说道。她不敢暴露穿越的秘密,只能将技能归功于已故的生母。
老太爷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让她一试。林微让下人准备了糨糊、宣纸、排笔等工具,又特意让人找来细如丝的竹纤维。她屏气凝神,先将画作平铺在案上,用软毛刷轻轻拂去灰尘,再用温水浸湿裂口边缘,小心翼翼地将撕裂的部分对齐。接着,她调制出黏度适中的糨糊,混入竹纤维增加韧性,用细针将糨糊均匀涂抹在裂口内侧,然后用干净的宣纸覆盖,用排笔轻轻按压,吸去多余的水分。
整个过程耗时三个时辰,林微始终专注如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太爷在一旁静静看着,从最初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叹。当最后一层宣纸揭开时,那道狰狞的裂口已然变得模糊,若不仔细端详,竟看不出曾经破损过的痕迹,画作的意境丝毫未减。
“好!好!”老太爷激动得连连点头,“清辞,你这手艺,连京城最好的装裱师傅都比不上!”
经此一事,沈清辞在侯府的地位彻底改变。老太爷将她视若珍宝,时常召她到书房讨论古籍字画,柳氏和沈清瑶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刁难她。
几日后,永宁侯府设宴,邀请了朝中多位权贵。林微本不想出席,却被老太爷强拉着去见世面。宴会上,她一身素色襦裙,不施粉黛,却因气质清雅,引得不少人侧目。沈清瑶见状,心中嫉妒,故意上前绊了她一下,笑道:“妹妹走路这般不稳,莫不是还没从落水的阴影里走出来?”
林微早有防备,稳稳地站稳身形,反手扶住沈清瑶,语气平淡:“姐姐说笑了,倒是姐姐,今日穿得这般艳丽,若是不小心摔倒,弄坏了这身华贵的衣裙,岂不可惜?”
沈清瑶脸色一僵,想作却又找不到由头,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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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容冷峻,剑眉星目,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腰间悬挂着一枚玉佩,虽非极品,却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与他冷硬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靖王殿下!”有人低低惊呼。
林微心中一凛。靖王萧彻,大靖朝最年轻的异姓王,战功赫赫,平定边疆,却也因性情冷僻、手段狠厉而让人望而生畏。原主的记忆里,这位靖王殿下是朝堂上的传奇,也是许多贵女心中不敢企及的存在。
萧彻的目光扫过宴会厅,在触及林微时,微微停顿了一瞬。他见过无数浓妆艳抹、刻意逢迎的贵女,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素衣素面,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一株遗世独立的幽兰。
宴席间,沈清瑶故意刁难林微,让她当众抚琴。林微本不善此道,却也不慌不忙,指尖拨动琴弦,没有弹奏那些靡靡之音,而是奏起了一现代的民谣。曲调简单悠扬,带着几分自由洒脱,与席间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让众人耳目一新。
萧彻端着酒杯,目光始终落在林微身上。他能听出曲中的与众不同,没有深宫大院的束缚,没有豪门贵女的矫情,只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坦荡与自在。
宴席过半,萧彻起身离席。林微借口透气,也走出了宴会厅。后花园的月色正好,她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循声望去,只见萧彻倚在廊柱上,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竟溢出一丝血迹。林微心中一惊,她知道靖王常年征战,必然伤病在身,却没想到如此严重。
“殿下?”她犹豫着上前。
萧彻抬眼,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冷漠:“三小姐在此作甚?”
“听见动静,过来看看。”林微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殿下伤势复,若不及时处理,恐有不妥。”
“不必劳烦三小姐。”萧彻语气疏离,想要推开她。
林微却不退反进,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那是她穿越时随身携带的急救药粉,对止血消炎有奇效。“殿下,良药不分身份,您若信我,便让我试试。”
萧彻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畏惧,没有谄媚,只有纯粹的担忧。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