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完之后照例要给新人送上祝福,那位中年登记人员窥着面前青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重复了方才在简斯理面前说出的话语。
“如日中天?”隋子遇仿佛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嘴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
“但天空中往往只容得下一个太阳。”
“抱歉,是我失言了。”中年人大惊失色,在道歉的间隙不由自主地将手铺开五指放到胸口,那里别着一枚托洛人特有的信奉神的教徽。
他的脸上灰白交接,口中连声默念着“罪过”和一连串快速而含糊的祷文,熟悉的人会知道他在吟诵教徽上刻印的神的名字。
但隋子遇怠于听下去,搁下笔后就径直转身离开了登记台。
“好,请两位新人先跟我去拍证件照。”
一旁等待的摄像人员见状立刻上前打算带路,微微弯下腰的姿势很恭敬,简斯理笑着跟他道谢,熟练地伸出手将人扶起来,每当他这么做时,总是会有人夸赞他的体贴和善解人意。
摄像人员站直身体的那一刻眼神滑向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双手,修长白皙,看得出被家里人呵护得很好,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微微闪着光。
“谢谢您,您和传闻中一样温柔亲切。”
一直带路到摄影室内,年轻的摄像人员开始调试设备,动作间隙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那位大执行官垂在身侧的手。
左手的无名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拍结婚证照片需要穿白衬衫,隋子遇走到一边,一颗颗将身上藏青色西装外套的纽扣解掉,他的新婚对象在这时走近他身后,声音依旧温和细语,相比刚才应付外人时放得更加轻和低:
“脱下来以后给我吧。”
隋子遇没有说话,他前脚才刚刚在登记结婚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段虚伪而功利至上的家族联姻可以内里破碎,可以貌合神离,但是唯一不能缺的,就是在表面上把戏做足。
他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简斯理在他脱下外套后从善如流地接过去,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弧度:“待会儿拍照时记得多笑笑。”
下一句是:“阿姨看见后会很高兴的。”
他指的是隋夫人,也是隋子遇名义上的母亲。
在隋子遇的印象里,自打踏入隋家的大门起,对方就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但对简斯理这个未来准儿媳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宠溺,甚至允许他不尊称自己夫人而是代以更亲切的称呼。
隋子遇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拍摄的时候,简斯理在闪光灯亮起的最后一瞬扣住了身旁人垂落着的手指,被牵住的人没有挣脱。
虽然嘴角依旧没有任何显眼的弧度,但亲昵的手部动作已经足以作为一段关系甜蜜的证据。
于是全托洛最养眼的一张合照就在这短暂的明灭中成像,片刻后被贴在两本鲜红色的结婚证内页,由工作人员恭敬地递交给两位新婚夫妻。
“祝二位新婚快乐。”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鲜花柜里取出一捧香槟玫瑰,犹豫了片刻后,交到了简斯理手上:“这是托洛婚姻登记处给每对新人送上的礼物。”
简斯理接过玫瑰,表情肉眼可见地欣喜,色泽清浅的瞳孔掠过一闪即逝的光亮,他笑着抬起头,真诚地道谢,回馈给对方同样的祝福:
“谢谢你,我很喜欢。祝你今天一切顺利。”
-
婚礼是在当天下午举办的,华贵庄重的教堂,红如玫瑰的地毯,还有宁静肃穆的神父和唱诗班。
出于两家夫人都偏爱小孩子的缘故,她们一拍即合,将所有唱诗班的成员都替换成了声音稚嫩的孩童。
“他们都是小天使。”隋夫人换上了专门出席婚礼用的紫罗兰长裙,和身侧那位年纪和地位都与她相仿的女士相谈甚欢。
“孩子总是纯粹而又天真的,每当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时,我常常能感受到温暖和希望。”
她说罢,又转头看向最前方,站在红毯上对着伴侣低头笑得羞涩的少年,嘴角扬起慈祥的弧度:“当然,你家的那位孩子也能带给我同样的感觉。”
“小斯理吗?他确实很讨人喜欢。”简夫人适时地接话道,“他还在读书呢,刚搬来托洛那会儿大概是不适应,他经常待在我们安排的房间里看书,但是每当有人敲门进去时,他总会抬起头,然后笑着和我们问好。”
“礼貌腼腆又温柔的孩子。”隋夫人由衷地夸赞道。
“所以当他主动提到想和令公子见面时,我真的很惊讶。”身旁的夫人继续说道:
“在这之前我以为他还没有在托洛遇到任何愿意与之深交的同年龄段朋友,更别提恋人了;但他告诉我,是因为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子遇作为校友受邀给他们进行了致辞,然后他在台下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隋夫人感叹道,“真是个浪漫的词。”
她继续说道:“要说同年龄段,他俩相差的岁数其实也有点大了,小遇更像是斯理的哥哥。”
“确实,他们相差了五岁。”身旁的夫人低头整理裙摆,“但或许这个年龄正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