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嫉妒有时成了憎恨,越了爱情本身。
他怎么可以轻易拥有她难以企图的一切。
这世道真不公平。
在这份情绪的驱使下,她哭泣着控诉他不爱她,让她等他下课,是故意让她看到他有多受学生欢迎是在居心叵测地炫耀。
最后她勒令他不许再跟学生同事私下接触,交流,也不许再耐心地一个个回答那些女学生的提问。
她要让他变成同样不受欢迎,被人讨厌的人。
铜盆里的温水氤氲着雾气,朦脓了沈眠云的面容。
姜嫄的视线落在了沈眠云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看起来极为虚弱的模样。
这几日他应该受到了足够的折磨。
她不禁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心底的空洞蓦然被填满不少,这让她眼底多了柔和的笑意。
沈眠云从前就算是死后,也还有他的哥哥和家人的爱。
但现在,在这里,他终于成了同她一样的人。
“沈眠云,你恨我吗?”姜嫄低声问他。
沈眠云敛眸,语气平常,将她鬓边乱理到耳后,“……为何要恨。”
从前她惯常会问他爱不爱她,却从未问过他恨不恨她。
恨她吗?
沈眠云想。
他应该是恨过她的。
随着在游戏里时间越来越长,有些记忆也在逐渐忘却,就像他现在已经不太能记得现实里家人的模样。
他不太记得了,也不想记得,就算是现在有恨,恨的也是旁人,而不是她。
青骊站在一侧等了许久,等到沈眠云放下湿布巾,她才默然低语道:“陛下,奴婢替您更衣吧。”
姜嫄点了点头。
沈眠云端着满是血水的盆,步履艰难地走出了房间。
青骊捧着玉带的手紧了紧,经此一事,也算是看清了沈眠云在姜嫄心中的分量,连忙道:“翠云还傻愣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帮着沈郎君。”
她窥着姜嫄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又试探地问:“沈郎君身上都是伤,后背衣衫都浸了血,奴婢光是瞧着都胆颤惊心的,常常在这浣衣局做活只怕养不好这伤,不如给他请个太医瞧瞧?”
姜嫄解衣带的手顿住,沉默了一会,说话的度很慢,“他不是秀男吗?就给他封个容华就是了,让他搬到瑶台楼。”
“容华……”青骊也呆住了。
怎么也没料到沈眠云刚入宫就能被封个容华。
要知道前朝有的人老死在宫中,一辈子也顶多是个贵人。
“奴婢这就差遣人去办,必然让沈容华风风光光入主瑶台楼。”
青骊迅将这宫中势力迅划分的阵营,往后只怕虞止再也没有那份专宠了。
虞止踢开竹篾筐闯进来时,一眼就瞥见了廊檐下站着的沈眠云。
他极美艳的眉眼含着戾气,轻轻瞥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给我狠狠教训这个贱吊子。”
掌事嬷嬷立即领命,几步上前,抬起手狠狠就要朝他挥下巴掌。
沈眠云下意识想躲,可思绪流转间,还是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巴掌。
顷刻间,沈眠云的左脸泛起绯色的指痕,似薄胎瓷釉染上了胭脂,更多了几分怜人的破碎感。
他分明穿着极素色麻衣,却举止文雅,丝毫不见乡下庶子畏畏缩缩的姿态。
虞止瞧着他这副伪善做派,就忍不住气得抖。
“贱人,都在浣衣局了还不安分,陛下在哪?!”
“陛下在里屋更衣。”
沈眠云平静地拭去唇角血丝,眼睫垂下,遮掩住眼底暗沉。
第15章
“在里屋更衣……?”
虞止耳畔嗡然作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以为姜嫄与沈眠云已经行了事。
昨天她告诉他会去清宣殿,结果转头在谢衔玉那留宿也就罢了。今日晨露未晞,他就候在了璇玑阁殿外,刚到不久却被宫人告知她去了浣衣局。
她是都光顾了,怎么偏就忘了他。
他乌垂肩,面容昳丽,此刻却死死盯着沈眠云,脖颈青筋根根暴起,十指关节却攥得咯吱作响,“你现在也顶多是个贱侍,爬了她的床就以为能翻身?不过是贱奴而已,本宫随时可以打杀了你。”
沈眠云神色都未变过,波澜不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