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抗议,他点亮了一支魔法蜡烛,只留给漆黑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不能,”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背包里抽出那张原本在漆黑手里的地图,现在已经被他画了不少新的痕迹:“我们的当前位置在森林的中西部,坐标大约是……”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的样子,和醉心研究的伊文斯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海拔高度不足三百米,属于盆地地形。东侧有一片地势更高的山脊,初步估算,那里的食人花平均高度过十五米,它们的巨大花冠会形成一道天然的植被高墙。”
“日出的方位角在东偏北约15度。根据我们现在的位置,太阳的升起轨迹会被那道山脊和其上的巨型花冠完全遮挡。我们最多只能在太阳升起后大约四十分钟,才能看到光线从那些花瓣的缝隙中投射下来,那不叫看日出,那叫观察天亮。”
他叹了口气,那张俊脸一转,露出伪装下的柔软金,显得他既精致又冷淡,他不解风情地向漆黑表示:“所以,在当前位置,我们不可能看到日出。”
“如果想看日出,”他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改变位置。最佳观测点应该是——”
漆黑终于忍不住,用毯子卷成的身体蠕动过去,用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他的腰上。
安德烈顿了顿。
漆黑:“不看了!”
安德烈紧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重新回到睡的地方,带着某种计划被打断的不甘。
他想起自己不是正在带着小队冒险的路上,没有带着那么多麻烦的家伙,不用这么严谨,他平躺着,将准备离开他帐篷的漆黑卷轻而易举地抓住塞到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默默地对设想里的最佳观测点耿耿于怀。
等彻底放弃对最佳观察点的思考后,他开始思考漆黑卷的手感。
漆黑卷真的给人感觉很柔软,也很温暖,用手臂用力抱住,手拍一拍就会出“唔姆唔姆”的声音,不过这种声音更像是助眠声,都把他听困了,挣扎的时候也给人感觉是微乎其微的……挣扎?
他这才现他的怀里抱着漆黑,漆黑的耳朵红红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嘴红扑扑的,感觉已经进化成了小蒸汽机,耳朵前后拍打的频率相当高,他松开了漆黑卷。
漆黑不再是漆黑卷的状态,她从毯子里挣脱了,反而将毯子抱在怀里,横躺在安德烈旁边说:“你太冒犯了!”
安德烈斜斜躺着着他,好像不是很有歉意:“抱歉,前辈,是我太冒犯了。”
两人维持着躺姿,安德烈盯着漆黑看了半天。
漆黑问他:“你在看什么?”
安德烈回答她:“这里。”
安德烈伸出一根手指,指腹带着常年握剑而生的薄茧,轻轻地按在了漆黑柔软的下唇上。
他的指腹开始缓缓地、带着碾磨般的意味,擦过她的下唇。一遍不够,他又用指腹从唇角到唇中央,重新描摹了一遍她唇瓣的轮廓。那动作不像是单纯的擦拭,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他微微笑起来,出低沉的笑声。
漆黑浑身都僵住了,被他碰触的地方像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热度迅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脸更红了,万幸地是,一部分脸被她深色卷长的头藏了一部分。
“咦?”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以为前辈的嘴上有魔法口红,结果越擦越红。”
漆黑感觉自己的嘴火辣辣的,都快被擦肿了。
提到口红,漆黑就把刚刚奇怪的感觉甩到一边了,她振奋地开口:“我有在艾达拉里顺到一只紫色的魔法口红!”
“他真是什么都有,吃掉某些果实嘴唇也具有同样的效果吧。”
“我回去涂给你看!”
“完全无法昧着良心说出‘我非常期待’。”
安德烈背包里没有派上用场的水晶瓶,显得非常忧郁。
第177章意外(七)
等两人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彼此甚至不知道用什么睡姿睡着的。
漆黑闭眼刚刚好趴在安德烈的胸口,很小只地一起一伏,耳朵也一晃一晃的,应该是梦见了什么很美好的梦境,张嘴的时候差点咬到安德烈的胸,最后她是没有咬的,只是不满地砸了咂嘴,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有着雄健身体的安德烈则用一只手臂轻挨着她的背,睡梦中的他却感觉自己僵硬、沉重,动弹不得。他英俊的脸庞在昏暗中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眉头紧紧蹙起,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冷汗从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浸湿了他部分柔软的金色根。
他像是被一座山沉甸甸地压着,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维持着这个姿势到第二天天亮的漆黑,一醒来就神清气爽地伸了伸懒腰,一大早就蹦蹦跳跳的,非常有活力地在打拳。
过了一会儿,安德烈才醒来,面色铁青地摸着自己胸口深呼吸。
“小偷,睡得好么?”
“我睡得不好,”安德烈脸色很差地说:“昨天我梦见原本在小房子里玩耍的、小小的前辈忽然变得很大很大,像山一样大巨大,大大的鼻孔朝着我,前辈对我出了邪恶的怪笑,想用手指碾死我,最后,前辈用身体重重地将我坐住了,我在梦里努力试图挣脱那座雄伟的山巅,却怎么都挣不脱,最后,喘息沉重,奄奄一息,差点就死掉了。”
“……”
漆黑对此表示沉默,她很可能是睡觉的时候压到了小偷的胸,她心虚地不说。
他们继续出,很快,他们找到了食人花之森深处的一处。
那是在一棵巨大如华盖的古树树洞里,被藤蔓和光的苔藓半掩着。安德烈用长刀拨开缠绕的植物,露出了一个被魔法封存的小木匣。木匣的表面已经有些腐朽,但上面铭刻的封印魔纹依然散着微弱的光芒。漆黑伸出手指,在魔纹上轻轻一点,封印应声而解。
木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实的、用某种柔韧皮革包裹的日记本,上面写着《███的日记V》,是漆黑那本罗马数字为五的日记,经过了这么多年岁,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放在这里。
想也想得出来,当时的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写出和过去同伴们在一起的各种小事。
那时候她的苦恼,放在未来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了。
她曾经是那么百般心绪地书写着和同伴们的日日夜夜,仿佛在一座有着充足日照、繁华永恒的花园,误以为那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