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德烈来说,大多数人本应该只是一种符号,一种更为亘古不变的标签形象,但当他和他们在一起久了,连他自己都变得更为具体,更为狼狈,更为不完美。
当每个人说下他们期望的未来那一刻,一种难以承载的情感就往着更宽广河流汇聚的小川,奔腾着不回头了。
“我想正因为前辈也很在乎我们,才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你无法割舍过去,也无法割舍现在,因而变得犹犹豫豫。”
“要我说,正常的情况是,前辈在收集完最后一本日记本恢复力量之后再告诉我们详情,然后,在我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干净利落地处理掉我们。无论是直接杀死,还是消除记忆,都比现在这样……把选择权交到我们手上,要高效得多。”
他停顿了一下,竖瞳在微光中注视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鼓鼓囊囊的小圆球。
“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躺在地上的小圆球似乎被戳中了心事,连“叽”都不出来了,只是翻了个身,用圆滚滚的背对着他。
安德烈看着她的反应,肩膀因为被小圆球可爱到而微微颤抖,但他忍住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用他那平静的声音说道:“不过,我倒觉得,事情完全没有必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漆黑忽然说:“你也早就知道了。”
“……”
“你是不是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魔王的!”
“……”
“是不是?”
“没有,前辈,我今天才知道的,知道的那一刻我好吃惊,我花了很长时间消化的。”安德烈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淡淡的,连点情绪转折都不带,听起来没有半分可信度。
“……”躺在地上的小圆球似乎被他这种敷衍的态度气到了,一下子膨胀又收缩,她又翻了回来,圆眼睛怒瞪着他。
安德烈无视了她的怒瞪,继续说道:“前辈想一想,如果我们在这里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他没有等漆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果我赢了,或者说我们赢了,阻止了你。那么世界意志还是会把我们当成下一批养分,我们只是在重复前辈你和你同伴们的悲剧。如果我们输了,且不说你还没收集到最后一本日记,就算真的毁灭了这个世界,那你唯一剩下的、这些让你犹犹豫豫的留恋,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前辈,你真的决定这样好吗?”
他停顿了一下,让漆黑有时间去思考他的话。
“无论是哪种结果,真正毫无伤的只有世界意志。”
他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圆球说: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找到最后一本日记,然后一起尝试先把世界意志给端了!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反正横竖勇者队伍横竖只有被做成养料或者世界毁灭的两种选择,我们总是想要多活一些时间,再做多一些尝试的。”
小圆球终于停止了膨胀和收缩。
她慢吞吞地、非常不情愿地,从地上滚了起来。然后,她朝着安德烈伸出了一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手。
“……叽。”
随着这一声轻响,他们周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开始像被撕裂的幕布一样,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属于魔物收容层、海水房间的光芒,从那道缝隙中照射了进来。
房间里的门,终于再次出现了。
五人打开门,跳下海水,游向出口的门,再离开冒险者协会总部,回到旅店的公众休息室,欧文终于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一把摁住了小漆黑。
第2o2章意志之外(四)
他们是又经过了传送阵再回到的玛门休息室的,这次欧文只是有点晕,没有吐,因为都有点累了,鲍里斯和安德烈回房间了,公众休息室里只有艾达拉、欧文和漆黑。
邪恶的欧文单手摁住小漆黑,对她上下其手,他把小圆球一样的她摁来摁去,出怪笑声。
“叽!”
“你现在算是落到我手里了吧?!你有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
“叽!”
“呵!骨头还很硬。”
欧文将小漆黑抓在手心里,小漆黑眼睛湿润地看着他。
“就算是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像艾达拉一样被你蛊惑!”
欧文正准备轻拽着她的一小小脚,抖一抖,看看她收了那些上贡的零食后,还有没有留下一些零食,结果小漆黑咬了一口欧文,还用小小的脚用力地踹了他一脚,把欧文疼得嗷嗷叫,她迅窜进安德烈给她做的小房子里。
“嗷嗷嗷啊!”
“唉,活该,你做什么去惹她呢,今时不同往日啊,”艾达拉话语慵懒,他正在翻阅工作休息室资料:“大部分资料上都说魔王是很可怕家伙,承载了历任的污染,就算还没完全吸收力量,也是很可怕的家伙!魔王没把你变成不会动的小奶酪,你就该偷着乐了。”
等等,变成奶酪。
小漆黑从小房子探出小脑袋,鬼鬼祟祟,若有所思。
十分钟后,鲍里斯和安德烈走进公众休息室的时候,看见小漆黑正翘着小脚脚躺在小房子的花园的躺椅上,公众休息室的窗外日光照了进来,她非常享受。
而在她的躺椅旁边,还放着两把躺椅,一把躺椅上是一块石头(石狗),还有一把躺椅上面放着一块可口的奶酪,这块奶酪时不时地还震动一下,见鲍里斯和安德烈进来了,立刻费劲心思滚下躺椅,咕噜咕噜尝试滚出桌面,逃出邪恶魔王的制裁,寻求同伴的帮助。
“呃,”鲍里斯说:“尊敬的魔王大人,请问那是什么?会动的小奶酪吗?”
学过奶酪诅咒的安德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淡淡说道:“那是欧文。”
鲍里斯瞳孔地震,他看向书桌旁椅子上那块黄中透着淡紫色的奶酪,悲痛欲绝又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奶酪,说:“艾达拉,连你也被——”
还没等他说完,艾达拉就拿着甜点从走廊进入到公众休息室:“诶?!你们又下来了啊,没睡觉啊?等等,鲍里斯,你捧着我的奶酪干什么,我刚准备拿这块奶酪配其他甜点和花茶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