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照:“真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什么他的事情,往日里世子不是练武便是到处闲逛,哪来的事情要忙,按奴婢猜测,世子参军莫不是为了主子您吧……哎呦!”
袭竹捂着脑袋,有些哀怨地望向姜玉照:“主子……”
姜玉照神色不变:“莫要管这些事情,不要多想,做咱们自己的事情便可。”
袭竹闷闷应了声,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出声:“主子,谢小世子走得急,据说过些时日便要离京,世子没与您说明离开的日期吗,您……不去送送他吗?”
姜玉照微顿。
今日白天在腊梅园中之时,谢逾白确实最后拉着她的手,与她说了他要离开的日期,虽最后没有说些什么,但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表明了他想要让她送送他的事情。
姜玉照当时没应,现如今面对袭竹也没出声,只是停顿了会儿出声:“今儿扫雪辛苦了袭竹,早些歇息吧,绣品明日再做也不迟。”
说着便放下手中针线。
袭竹愣了片刻:“啊……好的主子。”
等燃了烛火,姜玉照躺在床榻上闭上眼时,心里的情绪依旧在莫名翻涌。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谢逾白那张带着盈盈笑意的面庞。
他冲着她笑,对她好。
诚然,谢逾白为了她宁愿远赴边关参军,对抗父母,日后也定然会对她好。
可是……
今夜屋外冷风吹拂,月明星稀。
姜玉照今夜难得的、久违的做了个梦。
猩红色的血液洒了一地,浸透入泥土里,湿热的、粘稠的温度仿佛沾染在手上,怎么也擦拭不下去。
天空色泽阴暗,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潮湿的温度,简陋的农家土房前后瘫着一具具尸体,那些人歪歪扭扭地躺着,脖子处深深的一道痕迹,血液长时间淌出来甚至已经略微泛黑。
山村的小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男的、女的、老的、幼的。
她一路向山上踉踉跄跄地攀爬,可一路上除了时不时见到的熟悉的尸体外,别无其他东西,周围声音很静,静到就仿佛这处山村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存在一样。
而后等爬到山顶。
她看到了因着腿部残疾栽在竹筐里,胸口中刀死去的爹爹。
以及趴在路边,往日干净利索的鬓发凌乱脏污,眼神空洞,嘴角淌血的娘亲。
还有……
从娘亲尸体下面爬出来的,被护的干净整洁,浑身看不出半点血迹脏污,就连昂贵的发饰也都毫无凌乱的唇红齿白的女童。
周围似乎有不少爬上山的人喊着“林大小姐”的称呼,姜玉照却仿佛听不清了,眼中只能瞧见那女童的模样。
对方衣衫干净的站在那,清澈的瞳孔瞥见她时仿佛带了些嘲讽与优越,而后看也没看地上死去的为了护她而死的女人。
直接一脚踩了上去,鞋底撵了几下,一脸嫌弃:“贱民,连护我周全都做不到,把我的鞋子都弄脏了。”
女人粗糙的衣物成了大小姐擦拭鞋底的工具。
而后,姜玉照便什么也瞧不见,听不清了。
屋外寒风瑟瑟,呼啸着吹过。
被窝里些许暖意传来,姜玉照在床上坐直醒来,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心底里无数凉意攀爬而上。
梦中女童粉雕玉琢的冷漠模样,与如今林清漪清丽无双的面容逐渐重合。
昏暗的房间内,窗外的雪光隐约映入屋内,袭竹正在小榻上熟睡,屋子里只留姜玉照浅浅的呼吸声隐约响起。
夜色很静。
她攥紧了自己项间挂着的玉牌,垂首不语。
……
虽然心中有着各种情绪,但在相府小院中过了几日,轮到谢逾白将要离开京城的日子,姜玉照思索片刻,还是草草梳妆打扮了下,翻了院墙,去送他。
只是想着谢逾白毕竟是众星捧月的靖王府世子,周围前去送他的人想必不会少,她若是直接前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姜玉照约莫着寻了个酒楼,去了高处,准备远远目送他离开。
当天虽没有下雪,但毕竟是寒冬,日子终究还是冷的,姜玉照去到酒楼三楼处,在栏杆边远远眺望。
许是来得早,过了会儿才出现人影。
谢逾白一直都是身旁有许多人陪伴的,好友簇拥,衣着光鲜的贵女少爷们骑着高头大马,亦或者从精美马车里跳下。
街口的位置很快聚了一堆人。
姜玉照分明瞧着,甚至还有那日在席间主位上凤眸冷睥的太子的身影,就骑着大马,腰身挺拔处于谢逾白面前,欢送他。
姜玉照盯着凤眸深邃,气度矜贵不凡太子身影瞧了瞧,片刻后,挪开了视线。
谢逾白正在四处巡视,在搜寻什么身影。
姜玉照知道,他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