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安这个当哥哥的,一听就猜到她想打什么主意,眼皮一抽地夹了个大白馒头到她碗里,“好了,吃饭都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又对着蔺知微满是歉意道:“小妹她自小被宠坏了,还望罗兄不要在意她的疯言疯语。”
男人声线低沉,带着独有的清冽疏离,“沈姑娘性子性情直爽坦率,景并未感到冒犯。”
正在低头吃饭的宝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有道目光时不时落在脸上。
但是在她抬头时,那抹令她感到不适的目光又会很快消失,快得令她误认为那仅是她的一个错觉。
从蔺知微的角度能看见她白皙的侧脸,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落在颊边,飘飘悠悠得像是能落到碗中甘醴。
那发丝恼人得,想要他伸手为其别到耳后,而后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
直到一顿饭吃完,那人告辞离开了。
沈玉婉仍捧着烫得发红的脸颊,眼里星芒点点,“嫂嫂,那人长得可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子,就连他的声音也好好听。”
“而且他还没有成婚,嫂嫂,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属于我的缘分来了。”
宝黛知道不能打消小姑子的少女怀春,可是想到那个男人通身矜贵冷峻的气质,和那即便是用餐都能优雅入画的举止,难免开口劝道:“他虽然没有成亲,但依他的条件应是家中安排了婚事,或是已经定亲了。”
即便那样的男人还没定亲,也非小姑子能招惹得起的。
正是少女怀春情绪上头的沈玉婉,见不到任何人说自己心上人不好,冷哼一声别过脸,“嫂嫂,我好不容易才喜欢一个人,你不能那么泼我冷水。”
“何况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万一他就是我等的那个人呢。”
回城的马车里,骨指半屈轻叩膝面的蔺知微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起那朵屏风上的花。
一朵是昨天夜里妖娆绽放勾魂夺魄的妩媚芍药。
一朵是面对生人时疏离淡漠的清冷百合。
无论是哪一朵,闭上眼的蔺知微想,从今日过后应当不会再遇到,又何必在意。
由他掌控的秩序世界里,从不需要一朵粗鄙的花来点缀。
“大人,到了。”
原本宝黛想在乡下多住几日的,只夫君乡试在即,她便随夫君回了城内。
没有想到的是小姑子也跟着回来了,而非留在庄上避暑。
几日光景非但没有消磨沈玉婉的想法,反倒害她得了相思,“嫂嫂,过几日就是七夕,你说我会不会遇到他,他应该还留在乌镇上没有走吧。”
乌镇即是他们居住的小镇,只是毗邻柔然,若非有边关一干将领守着,只怕那群茹毛饮血的柔然人马上就会带着铁骑踏破宁静。
趴在桌面的沈玉婉很久了都没有听到回话,嘟哝道:“嫂嫂,我在和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正用剪子修剪花束的宝黛抬头,不忍心见小姑子快要相思成疾,便问,“张夫人在我这里定了一束花,我正要送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原本宝黛只是单纯做些贩卖花木盆栽的生意,直到有次她见修剪下来的花枝太多,不想浪费就把它们都做成花束,先是送给交好的夫人和左邻右舍。
剩下的就摆在铺子外,若是有人上前问,对方喜欢的话就赠送于它,没想到因此给她带来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闻言,沈玉婉摇头拒绝,“现在天气太热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出门。”
宝黛也不强求,点点头,“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椰浆饮和冰碗荔枝冻。”
“好,不过嫂嫂我还要吃槐叶冷淘。”
等出了院子,打着伞的小桃忙道:“娘子,还是让婢子抱花吧。”
“不用,你打好伞就行。”宝黛眯着眼儿眺望天边,只觉得今年的七月比往年还要来得酷暑炎热。
张府落座于玉祥坊,是镇上有名的富庶。近日张府上迎来了一位远房表亲,今日这花,也是张夫人定给对方的。
蔺知微自那日回来后,自认能很快忘掉,并将其抛之脑后。
可是在她出现,哪怕仅是单纯站在檐下的那一刻,原本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又一次争先恐后浮现。
似在无声的嘲讽着,他自以为是对身体的掌控。
宝黛也注意到了远处长廊下,长身鹤立的男人。
一束碎金阳光打在他身后,恍若神祗降临。
四目相对时,抱着花正等着下人过来领路的宝黛先一步出声,“罗公子。”
双手复后的蔺知微仅是冷淡的颔首,一如他这个人的疏离淡漠。
宝黛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抿了抿唇上前一步。
在她靠近时,独属于女人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先一步随风吹到男人鼻间,致使他剑眉微蹙,泛起不适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