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气氛莫名古怪,他们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再说什么话题都不合适了。
江律深开完药就想走,沈序编不出合理的理由让江律深留下来,心里的火气却越积越旺——明明是想让对方多待一会儿,话到嘴边却只剩刺人的刻薄。
“怎么,学校派的任务这么紧急啊,江医生也真是厉害,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当私人医生。全面发展,学业事业都有成。”沈序阴阳怪气。
江律深听得一愣,见沈序眉间的烦躁并不做假。
难道沈序还不知道他休学了?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轻声回答:“我已经不上学了。”
江律深说得轻松,仿佛休学的不是他自己。
可这句话在沈序心中引起惊涛骇浪。
沈序原本散漫靠在沙发坐上的脊背“咻”地挺直,他实在没听懂江律深的话,什么叫做“不上学了”。
“什么意思?你不应该还在a大上研三吗?”沈序对江律师上学的情况了如指掌,分手了三年都还记得对方应该是在上研三。
江律深休学后没跟旧友提过,对外只说gap一年。
沈序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三年,他竟还在默默关注对方。
江律深是什么人啊,学霸中的学霸,沈序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读了。
江律深听见沈序错愕的语气,才自觉失言,他不该和沈序说这些的。
但心头一转,对方迟早会知道的。
他依旧不停地收拾着东西,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怎么和沈序说。
江律深难得有些无措,少年的心思,在过于成熟的江律深身上终于有所显现:自己破烂的,难看的,拧巴的情况不愿意给心上人知道,这会挫了爱的锐气。
两人现在只是雇佣关系,江律深不该对雇主说自己的底细;或者说,他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允许他在前任面前细说自己的难堪处境。
“你说啊!”江律深还在埋头苦思,就听见某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就是这段时间休学了,先工作一阵时间。”江律深语气平静,乍一听好像有理有据,可仔细听能发觉说了等于没说,打太极一般将所有问题都回避。
沈序听完发现江律深在敷衍自己,一口气堵在胸口没把自己气死。他看着江律深从头至尾都不分给他一丝眼神,总是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自己因为对方休学的事情而大惊小怪。
他觉得委屈,现在自己不管对江律深有什么样的反应,对方都不领情,都是在烦他。
——自己不舒坦,那都别开心。
江律深敷衍自己,他就要用最恶劣的话来刺痛他。
“怎么江律深,离了我你就这么落魄了?是书读不起还是不会读啊。当年你说要读博,现在连研都休了,是被现实磨平了?短短三年,你竟然来给我打工。”沈序气得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在落日光影里,更显得话语咄咄逼人。
实在是难听的话,沈序自己说完都有些后悔,最后面说的话都磕磕绊绊。但气头上了,难免口不择言。
他一向这样,发脾气就不顾一切。从前,江律深都可以接纳他的这个臭毛病。
沈序也知道,这也只是以前。
江律深听到他的话身型一顿,手中的器材没拿稳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大声,但吓了沈序一大跳。
沈序说的话迎面扇痛江律深的脸,对方口无遮拦说的随意话倒真是说中了。自己的狼狈处境对方应是想都想不到。
自己,竟比三年前的自己还要狼狈。
他不愿承认,他讨厌别人强加给他的怜悯。
江律深还是没回答。
沈序怔怔地看向江律深冷冽的身形,对方的清冽五官被稍长的细碎发丝遮住,他看不清。
此刻江律深弯着腰收拾,沈序这才细细观察,对方清瘦了许多——脊骨突出一片。
沈序方才说的都是气话,江律深虽然没他有钱,但也是个普通家庭,不至于没钱休学;后者更是不可能。
可他看着对方沉默沉默,再沉默。这停滞的数秒钟像是凌迟的钝刀,迟迟不落,令沈序心惊肉跳。
沈序用自己的不满掩盖慌乱——江律深还是不回答他。
“哑巴了啊,跟你说话呢。”
语气依旧很冲,说完后悔的还是沈序。
——不是这样的。
沈序懊悔自己的不依不饶。三年钱的抛弃让他的爱渐渐像恨意越过深情,爱与恨交织,他自己都要分不清。他像是个幼稚的小孩,执拗地等待江律深的回复,无论是怎样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