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焱吓得手一抖,画本掉在了地上。
“我……我没……”他语无伦次,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
“你没干什么?”苏婉渟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祁焱的心上,“我跟你说了什么?我跟你说了不准再画画!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她弯腰捡起那本画本,当她看到那片废墟和那株幼苗时,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和厌恶。
“画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阴森森的,不吉利!”她举起画本,就要撕掉。
“不要!”祁焱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抢回画本。
那是他最后的救赎,是他灵魂的残骸。
“放手!”苏婉渟用力地推搡着他,“祁焱,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求求你了……妈……我求求你了……”祁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死死地抓着画本的一角,不肯松手。这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如此卑微地哀求。
母子俩就这样撕扯着,像两只为了争夺生存权而搏斗的困兽。
“放手!”
“我不!”
“砰!”
在拉扯中,祁焱的书桌被撞翻了,上面的台灯、书本、文具,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而就在这时,陆延豫的房门开了。
他闻声走了出来,站在走廊里,静静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苏婉渟和祁焱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们看到了陆延豫,苏婉渟的脸上闪过些许尴尬和难堪,而祁焱,则像是被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暴露在了这个他最痛恨的人面前。
“看什么看!回你房间去!”苏婉渟冲着陆延豫吼道,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
陆延豫没有动,他只是看着他们,目光在祁焱那张挂着泪痕、写满绝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很深,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同情,没有嘲讽,也没有好奇。就像一口深井,幽暗而平静。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它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这场闹剧的荒诞和可悲。
苏婉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感觉自己最后的尊严,都被这个沉默的旁观者踩在了脚下。她将所有的怒火,都泄到了祁焱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她终于挣脱了祁焱的手,将那本画本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我让你画!我让你画!”
画本被踩得不成样子,那片废墟上,留下了一个个肮脏的鞋印。那株脆弱的幼苗,更是被踩得模糊不清,彻底融入了灰烬之中。
祁焱跪在地上,看着被毁掉的画,看着母亲那双因为愤怒而扭曲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株幼苗一起,被踩死了。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苏婉渟泄完,似乎也有些累了。她喘着粗气,看着儿子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闪过些许不忍,但立刻又被更深的失望所取代。
“我不管你了。”她疲惫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不管你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再回头。
房间里,一片狼藉。
祁焱跪在废墟之中,像一尊破碎的雕像。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他慢慢地伸出手,捡起那本被踩烂的画本,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那模糊的幼苗。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火种,被亲手熄灭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午后的阳光猛地照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
也许,就这样结束了,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跨上窗台的时候,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很有节奏。
祁焱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陆延豫。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他在里面,沉默了片刻后,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一下。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