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人流,慢慢在展厅里走动。身边各行各业的精英不少,有a1pha的强势信息素,也有beta的温和无扰,可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些画牵着。他看着每一幅画,每一笔,每一块颜色,都像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
说真的,这个祁焱,太陌生了。
他的画里没有光了,没有温度了,只有没完没了的、冷静的、残酷的自我剖析。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他的脚步在展厅最里面的一幅画前停住了。
那幅画没挂在墙上,而是单独放在一个展台上,灯光从上面打下来,像道圣光罩着它。
画的标签上,写着两个字——《执念》。
陆延豫的目光落在画上,一下子定住了。
那是一幅肖像画。
画里的是个少年。少年穿了件洗得白的白t恤,坐在窗台上,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全身描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柔和又清晰,长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小片影子。嘴角带着点浅浅的、不容易看出来的笑。
他手里拿着支画笔。
眼睛没看画布,也没看镜头,而是望着窗外那片望不到头的天空。
他的眼神太亮了。那是一种混着天真、热烈、向往,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忧郁的眼神。
那是十八岁的祁焱。
是那个在小公寓里,会因为他一句情话就脸红的少年;是那个在画架前,因为一个灵感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少年;是那个在他走的那天,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清冷的兰花信息素混着眼泪,缠得他心口紧的少年。
陆延豫站在画前,一动不动。
他感觉呼吸都被抽走了。风信子信息素在这一刻失控地漫开,清冽里带着沉重的思念和痛苦,让周围几个敏感的omega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他伸出手,想摸摸画里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少年,手指却在离画布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怕,一碰,这个梦就碎了。
这七年来,他在无数个深夜想起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他。
他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竟被他用这种方式画了出来。
这哪是一幅画啊,这分明是祁焱的心,是他对过去最沉痛也最温柔的告别。
“陆总?”画廊老板看他神情不对,小心地问,“您喜欢这幅画吗?这幅是非卖品,是祁焱先生最珍视的作品。”
作为beta,他自然无法捕捉到a1pha信息素的具体气息,却被陆延豫周身骤然收紧的低气压攫住——那是上位者情绪失控时外泄的强大气场,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他下意识放轻了语气,眼神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为什么画这个?”陆延豫嗓子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他有意收着信息素,可那份a1pha特有的压迫感,还是让画廊老板不敢直视。
“我……我也不太清楚。”画廊老板摇摇头,“只听他说这幅画画了很久很久,从七年前就开始想,一直到今年才完成。”他说,这是他的根。
是啊,他是他的根,是他所有痛苦和创作的源头。
第48章
画展那边的热闹声音,被厚厚的隔音门挡在外面,一下子全没了。
后台休息室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见墙上钟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祁焱笔直地坐在沙上,背挺得像棵冻不垮的黑松。刚才在展厅里和苏婉渟那场公开的、简直像被当众打脸的对峙,把他最后一点力气都抽干了。
助理卢晓雅蹲在他面前,正小心地用热毛巾擦他有点白的手指。她眼睛还红着,明显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
“祁老师,您喝点热水吧。”她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过去,声音还有点抖,“您别往心里去,夫人她……她也是太着急了。”
“着急?”祁焱嘴角扯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冷笑。他没接那杯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小雅,要是有人把你关进笼子,然后说这是为你好,你会谢谢她吗?”
卢晓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收拾东西吧。”祁焱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拿下自己的黑外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可是,外面的媒体和客人都还没走……”卢晓雅犹豫着说。
“让他们等。”祁焱语气硬得没商量。他穿上外套,把拉链一直拉到顶,好像要把自己跟外面彻底隔开。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尤其是在自己的地方。苏婉渟的出现,就像往平静湖面扔了块石头,不光起了波纹,还把湖底的泥都给搅起来了。
那股不小心漏出来的兰花信息素,现在还能隐约闻到,像个无声的嘲笑,提醒他他还是那个脆弱的、随便就能被伤到的omega。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隔着衣服能感觉到抑制贴还好好贴着。但那种被扒光防备、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感觉,让他恶心得想吐。
他必须离开这儿,哪怕就几分钟。
他推开休息室另一扇门,走进一条堆满杂物的后台通道。这儿比休息室更静,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应急灯,照出长长的人影。他靠在冰凉的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