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盟议事大厅内,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曳,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梁柱上,如同此刻绞成一团的局势。这已是三日来第三次聚议,案上茶水凉了又沏、沏了又凉,却始终浇不灭眉间愈燃愈烈的焦灼。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砸来。
先是东胜神州那边出了岔子——四海商会一支商队返程时,恰逢东方大帝突然封关,几十号人连带货物全滞在了南星城。按惯例在当地贩些丹药、收点灵草本是无妨,谁知四海盟的丹药价低质纯,一摆上摊便被抢购一空。这火爆场面却触了某些人的霉头:南星城主早与丹师公会暗通款曲,当即以“扰乱市价、贩卖假丹”为由,不仅抄没整队货物,连商队上下四五十人全投进了大狱。随行的紫衣婆婆与陆瑶也未能幸免。
祸不单行。几乎同时,妙音城的烽火燃了起来。
城主杜月娘借着弟子归营庆功的名头设宴,席间突然难,将第一军事长官王大宝锁进地牢。苏妙音随即响应,整座妙音城轰然闭守——那座由陈小七当年耗尽心血打造的雄关,此刻完全显露出狰狞面目:城墙高逾三十丈,砖石以万年玄铁混合火山熔岩浇铸而成,暗堡与箭楼如獠牙般错落丛生。宗门大阵升起的光幕如倒扣的琉璃巨碗,硬生生扛住了麟蛇王部小狼王昼夜不息的猛攻。连攻三日,城墙上连道白痕都未曾留下。
帅帐内,陈小七一脚踹翻了案几。
瓷盏炸裂声惊得帐外亲卫颈后寒毛倒竖。他立在狼藉中,黑衣下肌肉绷如弓弦,腰间那对以猪妖王磐牙獠牙炼制的白刃正出低鸣——左刀紫电缠流,右刀寒雾凝霜,晨光掠过刃口时,竟泛出噬血般的暗红。
“飞书麟蛇王,增兵。”他从牙缝里挤出字句,“点齐金剑林仙儿麾下四万兵马,三日后开拔。秦刚带一万城防军留守四海城,其余……倾巢而出。”
至此,除了王师凤的凤字军仍戍守长城,四海盟几乎所有战力都被推上了赌桌。
---
誓师那日,晨鼓震得城砖簌簌落灰。
陈小七高踞龙马背,黑衣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左侧是临时换防、执掌仙字军的秦刚,铁甲寒光凛冽;右侧马背上却绑着个女子——原妙音宗宗主丁宝儿,素白衣裙被麻绳勒出褶皱,垂眸不语的模样,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王师虎一身银甲紧随其后,少年眉目间锐气逼人。
“西北王!西北王!”
民众的呼声如潮水般涌过长街。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钱婶高举着木托盘,碗中馄饨在晨光里蒸腾着热气:“吃了老婆子那么多碗馄饨,今日才知你是西北王!这碗,可还是挂账?”
陈小七俯身接过,滚烫的汤汁混着肉香滚过喉咙。他朗声笑道:“钱婶,必须记账!”
钱婶又舀起一勺,递到丁宝儿唇边,眼里全是心疼:“姑娘,咋的又被绑着了?”丁宝儿睫毛颤动,泪珠直直坠进碗中,依旧沉默。
变故就在此刻暴起。
三道黑影从人群中撕裂而出!剑光如淬毒蛇信,直刺丁宝儿心口——钱婶裙裾骤然旋开,回身一记鞭腿快得只剩残影。“砰!砰!砰!”三声闷响,刺客如沙袋般倒砸回人堆。她手中托盘纹丝不动,汤未洒半滴。
牛家三兄弟嗷嗷扑上,将刺客死死按牢。却见黑血已从刺客嘴角汩汩涌出。
“死士。”陈小七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砍了,祭旗。”
他伸手将丁宝儿提到自己马前,空碗递还钱婶,抱拳行了一礼。“出”二字如炸雷滚过城门,马蹄扬起漫天黄尘,渐渐吞没了远去的身影。
---
楠陵江对岸,联军大营。
主帅吴刚盯着沙盘,面沉如水。妙音宗太上长老——那位元婴中期的老妇,指尖攥得骨节白:“大帅!千载良机!死士若不成,等陈小七带着那贱人到了妙音城,再想下手就难了!”
丹师公会那妖媚女子扭着腰肢贴上来,丰腴身躯几乎挂到吴刚臂上,吐气如兰:“大帅莫迟疑呀~如今楠陵城只剩小鼠王五千兵马,麟蛇王带着小狼王、熊三娘子全奔妙音城去了。咱们全力一击破城南下,直取四海盟根基……这可是不世奇功呢~”旁侧丹师公会的老者连连颔,二人周身散出的元婴威压,昭示着长老会此番下了血本。
吴刚看向右的青衣文士:“诸葛军师以为如何?”
诸葛明捻须沉吟:“破城虽易,可贸然与麟蛇王反目,恐触怒大帝。再者……妖族若坐收渔利,我等何以应对?慎重,慎重啊。”
“慎重个屁!”妙音宗老妇一掌拍裂案角,“战机稍纵即逝,百无一用是书生!”
“打吧大帅!”“等旨意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吴刚眼底血色一闪,拳头重重砸在帅案上,木屑四溅:“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