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额娘有事叫我去了一趟。”胤禛答了句,将巡金水河的情况说了。
康熙听罢,道:“金水河与京城息息相关,切莫掉以轻心。太子身子不适,等身子愈合之后,你们便出去,将京畿周围的河道河工走一遍。”
胤禛恭敬应下,道:“汗阿玛,额娘先前说,汗阿玛准备将谷冬选到十四弟身边做哈哈珠子。”
“我是有这个打算。”康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谷冬年纪虽幼,人却机灵。以前又放过羊,能吃苦,让他给十四做哈哈珠子最适合不过。”
“汗阿玛,谷冬不止满语,拉丁文亦学得极好。如今大清拉丁文的译官紧缺,甚至朝政大事,都多靠西洋传教士做译官。西洋传教士非我大清人,中间究竟有无误传,皆无从得知。”
胤禛起身跪下,恳切地道:“汗阿玛,谷冬忠厚,我以为,假以时日,他将是大清不可多得的译官之才。汗阿玛,他今年方八岁,以前皆在庄子放羊,难免有伺候不周之处,反倒害了十四弟。汗阿玛,无论于公于私,谷冬都非哈哈珠子的合适之选。还请汗阿玛三思啊!”
康熙深深皱起了眉,半晌后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既然谷冬不合适,那就罢了。不过你既然以为谷冬是不可多得的译官之才,以后要督促他好生学习,为我大清效力。”
胤禛舒了一口气,磕头谢恩,“是,待我回去之后,定会耳提目命,让谷冬努力学习,不负汗阿玛的隆恩。”
康熙没再提谷冬之事,问起了水车:“如今水车使用得如何了?”
胤禛道:“我正准备向汗阿玛告假,亲自前往庄子看过,顺道督促耕种。”
康熙道好,“农事要紧,要是现了不妥之处,早些改进。别瞒着掖着,耽误了灌溉。”
胤禛一一应下,告退离开乾清宫。
太阳已经西斜,半边天空染得红彤彤。早晚风凉,胤禛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才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脚步快起来,几乎是小跑着,经过金水桥,出了午门。
守在门口的苏培盛,赶忙将马牵过来,他上前夺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府。
到了府门前,胤禛并没进去,缰绳一转,直接拐进胡同,奔向谷雨的小院。
二福正在与谷冬在门口逗着小白玩,听到马蹄声,抬眼看去见是胤禛,赶忙躬身肃立。
还来不及请安,胤禛已经从马上跳下,将缰绳扔了过来。
二福手忙脚乱接住,胤禛已经如一阵疾风从身边经过,转瞬间就冲进了屋。
谷雨在东暖阁中专心致志折纸,门帘陡然掀开,她抬头看去,只见胤禛在眼前一闪,就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在马车中胤禛对她说的那些话,谷雨当然听懂他的意思。
他要争皇位。
皇子阿哥都有野心,这并不鲜见。谷雨亦清楚,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血流成河。
要是他失败,他活不了,她与谷冬一样如此。
谷雨一直心神不宁,难得没有读书写功课,将纸折成如三角,正方形,长方形,立方体等各种形状来平缓心情。
刚折好的立方体,被胤禛压得瘪了下去。谷雨没有动,任由他拥着。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始终一动不动。谷雨轻轻叫了声爷,伸手推开他。
胤禛放开手,别转身去,谷雨似乎瞧见了他眼角有亮光闪过。
谷雨心头一震,她沉默了下,起身走出屋,让青蓝打水进屋。苏培盛在门房处与二福说话,她将他唤来,道:“苏谙达,你去将爷的更洗常服取来。”
“姑娘,我早就备好了呢。”苏培盛走进门房,搂着包袱出来交给谷雨。
谷雨将包袱送进净房,青兰陈婆子提了热水进屋,她走回暖阁,对坐在那里呆的胤禛道:“爷,去洗一洗吧。”
胤禛嗯了声,起身去净房洗漱。更洗之后出来,胤禛的神色好了些,道:“早些用饭吧,饭后我带你去柏林寺走一走。”
谷雨去传饭,饭后她让谷冬自己写功课,随着胤禛慢慢朝柏林寺走去。
弯月如钩,悠悠悬挂在天际。
文觉得知胤禛前来,赶忙出来迎接:“爷,姑娘来了,请进禅房坐着吃杯茶。”
胤禛朝他颔,与他说了几句话,“我们就随便走走,大师自去忙,不用管我们。”
平时胤禛经常来柏林寺走动,文觉便自行离开了。谷雨初次来柏林寺,胤禛带着她去大雄宝殿磕头上了香之后,沿着天王殿,无梁殿,藏经阁走了一圈,到了他平时最喜欢,位于藏经阁边的古柏园。
柏林寺以古柏众多而闻名,除去古柏,还有上百年的银杏,古槐。
园中四下无人,一株株高大的柏树立在夜空中,松涛伴着远处传来若有若无僧人的晚课诵经声,肃穆到令人无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