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路沉思着回到庄子,谷雨已经下学。她仍然住在以前的院子,雨后天气凉快,坐在杏树下,看着谷冬与小白玩耍。
望着她的笑颜,胤禛疲劳顿消,眼里不由得浮起了笑意。他打量着谷冬的肩膀,问道:“小冬,你的胳膊可些了?”
谷冬规规矩矩请了安,乖巧地道:“爷,奴才的胳膊已经好多了,黄院使给奴才看过,说是再养上一段时日,就能痊愈了。”
胤禛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别跑太快,仔细摔了。”
谷冬应是,便没再去追小白。小白跑了几步,见谷冬站在那里,转头又朝他跑了过来。
胤禛看着跑起来肉都打颤的小白,骇笑道:“怎地长得这般肥硕了?”
谷雨辩解道:“哪有肥硕,它成日在庄子中撒欢跑动,弄得一身泥,先前给它洗干净,毛变得蓬松了。”
胤禛忍着笑,随着她的话应和了句。想着平时她难得有歇息放松的时候,也不急着进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仰头望着杏树,道:“怎地不见杏?”
谷雨道:“这棵树杏结得少,小冬在杏还青着,都等不到成熟,就摘得一干二净了。”
“亏他也不嫌酸。”胤禛失笑,侧头问道:“你可喜欢吃杏?”
谷雨顿时摇头,“先前皇上赏了一筐子杏来,我见到黄橙橙,以为很甜。谁知一尝,差点酸倒牙。”
“以后我给你找甜的杏。放心,我会先尝过再给你吃。”胤禛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许诺。
“行。”谷雨爽快地应了,站起身道:“我们进屋去吧,到用晚饭时辰了。”
胤禛诧异了下,随着谷雨进屋,问道:“你每日定下了用晚饭的时辰?”
谷雨答道:“是,何时起,何时歇息,何时读书,何时该做何事,我都写了下来。事情太多,若不写下来,容易遗漏。”
“怪不得你会瘦,这段时日,当是忙得不可开交。”胤禛疼惜地道。
谷雨倒不是忙,而是做事太耗费精力,明明简单至极的事情,却要绕无数的弯路。
尤其是面对康熙,胤禛不在,谷雨几乎绞尽脑汁,才应付过去他一天几次派人来查看,问话。
饭后,胤禛拉着谷雨出来散步消食。庄子安静,惟有虫鸣蛙叫。夏日花木繁盛,清溪河流水淙淙,月色如水。
两人在溪水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谷雨侧头看去,见胤禛望着远处出神,问道:“可是河道那边不大顺利?”
“嗯。”胤禛神情低落,将河道那边遇到的事情说了。
“朝廷年年拨银子修葺无定河,依旧水患不断。有好几段河道,一看便知是随便敷衍了事,只稍微水大一些,河堤就垮了。”
胤禛将工部尚书萨穆哈与索额图,太子一系的关系解释了,“查,如何查。太子明显是走马观花,称一切无碍。我若要留下查,就是不给他唱对台戏了。”
谷雨皱起眉,道:“我听陈婆子说过,前些年无定河水灾,水都淹到了京城,将午门都冲垮了一角。”
“是,那年汗阿玛尙未亲政,吓得病了一场。后来,汗阿玛也多次亲自去巡视京畿的河道河工。无定河临近西山一带落差大,河水端急,到京城南边的时候,泥沙淤积,极容易堵塞河道,河堤决堤。朝廷年年修的河堤,应付了事,也就有借口解释了。”
胤禛顿了下,将遇到胤禔,以及他与太子之间的争斗,细细告诉了谷雨。
“若无定河出事,大哥肯定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以索额图在朝堂上的势力,大哥讨不了好。支持他的佛伦曾任工部尚书,说不定索额图会趁机将其铲除。我不喜欢大哥,他脾气暴躁,自以为是。先前他问起你的事,我没告诉他,他很是生气。以他的脾气,肯定会直接上门来看个究竟。谷雨,我会派人手守着你,你莫要与他正面起冲突,他不讲道理,还心狠手辣。”
谷雨听明白了,胤禛是打算让太子与胤禔斗个两败俱伤。她静静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溪流,一切是那般安宁而美好。
只是,她是穷人出身,天灾人祸时,日子最惨最难,永远当属穷人。
谷雨凝望着胤禛,道:“爷,我不怕大阿哥,也不怕死。爷这次若只字不提,当百姓哀鸿遍野时,爷可会后悔?”
胤禛迎着谷雨纯净的双眸,想都不想道:“会。”
“好。”谷雨冷静地说了如今齿轮遇到的困难,将邹木匠做出卡尺的事告诉了胤禛。
“有了更精确的测量,齿轮模子很快会做出来。先可以用到绞盘上,其他方面我暂时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对治理河道会有大用处。”
谷雨手指在面前的溪流上比划,眸中绽放出灼灼光芒,“我已经在学流数术与微积分,洪若老师从西洋友人那里,得了一个叫胡克的英吉利人所著作,与力有关的学问。眼下我才学了一半,但我隐约已经摸索到了些门道。这几样学问结合在一起,定能用在河道河工上,且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