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可以。”谷雨答道,眉头微皱,道:“不过要经过一次次的试验。”
康熙眼睛一亮,问道:“哦,你用何种办法来计算?”
“微积分。奴婢没试过,估计会有诸多的困难,但从学问本身来说,可以计算出来。”谷雨答道。
康熙怔住,他听过流数术与微积分,并未当做一回事,没曾想,谷雨竟然学会了,还可以用它来算炮弹射出去的路线轨迹!
谷雨不想再多说了,洪若对她说过一些话,她永远清楚记得,他的大意如此:“你们大清人的技术水平太落后了,虽然聪明有智慧,却无人钻研透彻背后的原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洪若思念故土,若非是教授谷雨与谷冬,早就离开大清,回去法兰西科学院。
康熙看上去神思恍惚,没再多问,让梁九功派人送谷雨回府。
离开景山炮厂,谷雨下了马车回去小院,走到胡同口,便看到胤禛在那里来回徘徊。
月色朦胧,胤禛的身影,看上去格外的孤单,凄清。
“你知道我回京城了?”谷雨咦了声,问道。
胤禛一震,猛然朝她跑来,紧紧拽住她的双臂,焦灼地打量着她:“你可还好?”
“我没事没事。”谷雨见他声音都带着颤音,赶忙安慰他道,“我们回去说。”
谷冬青兰他们都在西郊,小院就留着洒扫之人。胤禛道:“去四宜堂。”
谷雨见胤禛吓得似乎不轻,便跟着他去了四宜堂。进了书房,胤禛让苏培盛在外守着,他拉着谷雨坐下来,道:“汗阿玛带你去了景山炮厂?”
谷雨答道:“嗯。我以为皇上叫我回京,是为了齿轮之事,谁知道让我看了新改进的威远将军炮。皇上想让我再改一改。”
“今朝汗阿玛大雷霆。”胤禛将在乾清宫生之事,噶尔丹又在蠢蠢欲动,以及与河道河工,一一与谷雨说了。
“汗阿玛问到你,我就觉着不对,赶紧派苏培盛来提醒你,谁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胤禛脸色泛白,他闭了闭眼,轻声道:“谷雨,威远将军炮虽是仿造的西洋炮,仿造却极为不易。当年南怀仁曾多次失败,工匠们难缠,他独力难支,遇到了许多困难。到他去世也没能做成,后来前朝军器局提调官戴苍的儿子戴梓奉命做了出来。现在你看到新铸的威远将军炮,改进应当不多。”
谷雨道:“我也不知改进了多少,不过,问题倒是不少。戴梓也是工匠吗,他去了何处?”
“因着通东洋的罪名,他被流放了。”胤禛沉默了下,艰难说道。
谷雨瞪大眼,失声问道:“为何?”
“宁愿用西洋人,也不用汉人,尤其是关乎火炮火枪一类厉害之物。西洋人在大清并无根基,汗阿玛曾言,西洋算法虽还算不错,甚至历法,皆起源于中土。”
胤禛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艰难:“火炮火枪,并非越精妙越好。若是外传,恐给大清带来威胁。”
谷雨听得瞠目结舌,她并未害怕,而是觉着格外荒谬。
千言万语,谷雨不知该如何说,她笑了起来:“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胤禛咽了咽口水,握住她的手,不安问道:“谷雨,你可有说过,会如何改进?”
谷雨点头,道:“我如实说过了,能不能改成,要经过一次次的试验。明朝皇上让我去看试射。”
胤禛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我来晚了,来晚了一步,谷雨,你如何能说,都是我的错。。。。。。”
谷雨早就知道,康熙自大,自傲,根本没领会算学几何真正的精妙之处。
不只是他,官绅们也一样。康熙只在意自己的江山社稷,官绅们在意的是权势利益。
他们认为西洋远在万里之外,不足为惧。反倒是大清的汉人,或者百姓更危险。
胤禛怕她落得与戴梓一样的下场,谷雨却并不惧,见他语无伦次起来,右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神色无比坚定:“我是满人,这次我会让皇上看到,算学的真正精妙之处,让他清醒清醒。皇上不是笨人,他应该能认识到,西洋人也是巨大的威胁。要是大清无人掌握这些,大清的江山社稷,同样不稳。”
胤禛眉目间,满是痛苦,喃喃地道:“那些学问越厉害,越会引起人嫉妒,忌惮。谷雨,如今你处在风口浪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里容不下你,容不下。你也别怕,我会尽力护着你,会尽全力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