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沉寂了许久。
又许久。
大家便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等待着陛下的决断。
而不知过了多久,陛下沉声道:“没了那逆子,朕也还有这么多兄弟,还怕皇位无人继承不成?”
不过听这语气,大概是要轻拿轻放了。
果不其然,梁王轻轻握住了陛下手中的剑柄,抬头看向陛下,陛下便也松了手。班令仪随之大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垂泪不已。
人群散了,季恒、姜洵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姜洵原本想,若是那女子还在他屋子里没有走,他便去叔叔屋子里打地铺。
随便找个什么“无聊”“睡不着”之类的理由都好,他想叔叔也一定是准的。
只是进门一看,见床榻上却已是空空如也。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季恒便被谒者叫起。
鸿胪寺原本对今日的安排是叫大家自由活动,饭也在各自房里用,等到中午再返回长安。
谒者却说,陛下决定提前启程,叫他们也尽快准备。
季恒洗漱更衣,简单用过饭便上了车。
片刻后,姜洵也上了车。
马车随郎官指令而动,很快便踏上了返程。
只不过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人在车上便也有些沉默。
季恒掀开了竹帘,见天上竟又飘起了薄雪。
整个队伍都很是沉默,不似来时。郎官问是否要停下来休息,大家也都说不必了。
回到了齐王府时,天色已晚。
附近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而闻到了那熟悉的烟火味,季恒才恍若回到了人间。
阿宝听到马车响动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小婧和乳母追在后面,说道:“慢点跑!别摔着!”
季恒下了车,把那木笼拎到了阿宝面前,说道:“这个是雪莹送你的。”
白白的屁股上还留着蓝色的颜料印。
而一想到永远停留在了十岁的姜焕,季恒又感到心头一酸。
这世间弱肉强食,饶是诸侯王太子又如何?在天子脚下,也犹如蝼蚁,被踩死了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隔日,天子在宣室殿召见了吴王。
“阿烈。”姜炎高高坐在堂前,说道,“你子嗣接连早夭,焕儿有多珍贵,朕知。”
“但朕也只有浩儿这一个儿子。”
姜烈跪坐在大殿中央,说道:“臣弟理解。那日是臣弟失态了,但臣弟并没有希望皇兄惩戒皇太子的意思,请皇兄莫要误会。”
“焕儿患有喘症,而我命硬克子,这才是症结所在,并非是皇太子的过错……”
“只是臣弟想提前请辞,尽快回到广陵,将焕儿安葬,还请皇兄允准。”
姜炎道:“自当如此。”
离开宣室殿的那一刻,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姜烈随手一抹,便匆匆走下了石阶。
齐王府——
姜洵在季恒房中用饭,却有些食不甘味。
他见季恒正用筷子挑蹄髈肉给阿宝吃,挑得有些费力,他便拿出铜刀,将自己面前的蹄髈一片片切下来,弄了一小蝶放到季恒面前,又问道:“吴王这件事,我要不要登门拜访,以示哀悼?”
季恒稍显冷漠道:“殿下,最好不要。”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劣,可此事太过敏感,又正在风口浪尖,谁去吴王府哀悼,谁便是站到了陛下的对立面。
包括那日在上林苑,连燕王也不敢对吴王太子的死表露丝毫怜悯。因为怜悯吴王太子,便是在指责皇太子的过错。
这件事于公于私,季恒都会表示慰问,并表明他本人的立场,但不能是现在,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两日后,吴王的车马仪仗便驶离了长安。
前头郎卫高举吴国旌旗,之后是吴王车驾,再之后便是王太子的棺椁。
季恒隐在人群中,远远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自己在这条路上,兴许又多了位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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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几日后,高庙祭祀一结束,诸侯王们便要择日返回封国,不可在长安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