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格外标致的一片雪花,刚好落在了季恒的手臂上,许久也不融化。
季恒举着手臂怔楞了片刻,一抬头,便见天空早已是一片白。
“下雪了。”
姜洵应道:“嗯,下雪了。”
雪花不断飘落,落在两人肩上、头发上,直到季恒吸入冷气,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姜洵才拍了拍他的背,等他咳完,说道:“快进去吧。”
“好。”季恒说着,上了马车。
谁都没有预料到天气会这么快地转寒,马车刚一入城门,这雪又变为了雨夹雪。
雨夹雪是所有天气里最让季恒感到难以忍受的天气,阴冷蚀骨,手脚怎么也暖不起来,且冷气一入肺他便要咳嗽。
“咳—咳—”
“咳—咳—”
季恒身子微微弓着,拿帕子掩面,咳个不停,咳得在姜洵面前都有些不好意思,又咳了许久才勉强停下。
而清了清嗓,刚恢复正常,姜洵便道:“好冷啊。”顿了顿又道,“叔叔帮我捂捂手吧。”
语气还有那么点耍无赖。
季恒哭笑不得,心道,他的手也很冰,被他捂过后说不定还会更冷呢,确定要他捂吗?
只是又想,活人体温再低,应该也有个限度,捂在一起说不定真能暖和些,便温声道:“好,那叔叔帮你捂捂。”说着,伸出一双手,把姜洵放在膝头的两只手攥了过来。
而刚触上姜洵的掌心,季恒便感到了指尖的灼热。
他看向了姜洵,心中略感惊讶,不是说手冷吗?
而姜洵并未看他,只看着他那一双手,顺势“反客为主”,将他两只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间。
季恒的手常年如此,很冰凉又很湿润,因在外面冻了太久,指尖正微微泛着红。
姜洵的手掌则很干燥、很灼热,因经常骑马射箭,掌心又有些粗粝。此刻就像一个火炉,紧紧贴着季恒冰冷的手背,将那蚀骨的寒意一股脑都吸走。
季恒感到自己的手迅速地暖了起来,手一暖,身上的寒意便也开始逐渐消退,似是有一股暖流从体内流过。
而身子一暖,咳嗽竟也慢慢地止住了。
季恒因太瘦,显得身形略小,但其实也是成年男子的正常骨骼,手也是骨节分明的类型。
只是两人面对面坐在车内,手在中间握在一起,季恒两只手被姜洵包裹着,竟又显得格外娇小和柔软。
姜洵捧着他的手,又轻轻摩挲,揉捏。
季恒手暖了,忽然便感到有些难为情,他便抽了手。
姜洵抬头去看,见季恒整个人被毛茸茸的狐腋裘包裹着,大概是身上暖起来了,脸上也浮出了两片红晕,他便问道:“叔叔好点了吗?”
季恒坐得端正,身子随马车而轻轻摇晃,说道:“好多了。”又问道,“不是要我帮你捂吗,怎么又变成你帮我捂了?”
姜洵道:“那下次换叔叔帮我捂。”
季恒应道:“好。”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齐王宫,由于是同乘一车,姜洵便先把季恒送到了长生殿。
季恒掀开了竹帘,刚要下车,便嗅到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霾味,像是烧了木炭的味道。
恰见一名侍女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便问道:“里面是烧了火墙吗?”
侍女道:“是的,公子。刚刚下了雨夹雪,屋子里太冷,小婧怕公子受不了,便让人烧上了。”
火墙是在墙内夹层铺设迂回的烟道,通过烧火,让热烟气进入烟道,从而让整面墙,乃至整间屋子暖起来的一种方法。
齐王宫主体建筑都是上一代齐王留下来的。
阿兄来到封国后便直接延用,并未怎么改动过,而当时是没有火墙的。
直到紫瑶出生,阿兄阿嫂为她新建了座紫瑶殿,那时才第一次铺设火墙。
再后来,阿兄阿嫂要把他接过来,便把准备要给他居住的殿宇翻新了一遍,更名为了长生殿。寓意是要他无灾无病、长命百岁的意思。
又知道他体弱怕冷,便在长生殿也铺设了火墙。
于是整个齐王宫,也只有紫瑶殿、长生殿这两座殿宇是有火墙的。
季恒便问姜洵道:“要不要到我这里来做功课?”
姜洵欣然道:“好啊。”说着,跟着下了车。
季恒走向了前庭,边走边道:“要不要把邓月、皓空也叫来?免得他们写字手打颤,写写就要去烤火。”
姜洵跟在后面道:“不用了,他们两个不冷。”
季恒哭笑不得,便没应声,继续往前走。
他快走几步进入了殿内,穿过走廊走向了内室,而一推开门,便见里头烧得暖融融的,而阿宝竟趴在地上。
他叫了声“阿宝”走上前去,刚想说怎么趴在地上,地上多凉?
便见阿宝还在肚子下给自己垫了个厚坐垫,而那坐垫内填充的是丝絮,这才稍许放下心来。
阿宝听有人叫他,“唔?”了声回过头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季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