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画面像是被顽皮的孩子随意撕扯,瞬间从阴冷的雨夜森林切换回了桃山的那间老旧木屋。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在风雨声中摇曳不定,把屋内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桑岛慈悟郎跪坐在榻榻米上。
那个总是精神矍铄、动不动就挥舞拐杖骂人的小老头,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佝偻着。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被雨水打湿的信纸。
是鎹鸦带来的急报。
并没有太多的文字,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个事实——原雷柱弟子,狯岳,于任务途中遭遇上弦之壹,主动乞降,堕落为鬼。
啪嗒。
一滴浑浊的液体砸在了信纸上,晕开了黑色的墨迹。
那是老人的眼泪。
善逸站在旁边,疯狂地摆手,试图把那张该死的信纸撕碎。
“假的!爷爷这是假的!”
“师兄虽然是个混蛋,但他很骄傲啊!他怎么可能去给鬼当狗!”
“别信啊!求求你别信!”
可是他的手一次次穿过信纸,除了激起一阵微弱的气流,什么都改变不了。
桑岛慈悟郎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雷之呼吸一脉,出了鬼。
这是鬼杀队数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作为培育师,教导无方,致使弟子投敌,必须给死去的同僚、给主公、给鬼杀队一个交代。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套纯白色的和服。
白死装。
善逸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虽然胆小,虽然整天哭喊着不想死,但他读过书,也听过那些古老的武士规矩。
这是切腹用的衣服。
“不……不要……”
善逸想要扑过去抱住爷爷的腿,就像以前每次逃跑被抓回来那样撒娇耍赖。
只要爷爷骂他一顿,或者用拐杖敲他的脑袋,这一切就会结束的。
但这一次,桑岛慈悟郎没有看他。
老人解开平日穿的羽织,换上了那身刺眼的白衣。
他动作很慢,很细致,像是要把这一生最后的体面都穿在身上。
接着,他拿出了一把短刀。
那是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胁差,刀身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他在刀刃上裹了几层白纸,只露出最锋利的尖端。
善逸跪在地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但他阻止不了。
最残忍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这一刻的孤独。
按照武士的规矩,切腹是需要“介错人”的。
因为切腹的过程极度痛苦,人不会立刻死掉。为了减轻痛苦,也为了维护武士死前的尊严,需要有一位值得信赖的人站在身后。
在切开腹部的瞬间,由介错人挥刀斩下头颅,结束这一切。
可是现在的桃山,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