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也是勒索的,因为他们前引的骑兵已经进城了,这就代表门卒是了解情况,并且没跟前引说有什么不妥,怎么到大部队反而被拦住了?
无须宇文霁吩咐,马蜂直接两鞭子把人抽飞了。
门卒被打,却也没人敢喊什么敌袭,真闹大了,别管宇文大趾死不死,他们绝对先死,这些门卒不过是贪利无义的虫豸之辈罢了。
当今的皇帝登基到今日,已经数月过去了,宇文霁自南门一路到了平王府,却依旧见到了许多白地。
有的是无人的空地,有的上面有简陋的草棚子——两边是绑成人字的架子,中间一根杆子,搭着晒干的稻草叶子。
往来男女,皆枯瘦如柴。
朝里走上一段,方见完好院落,再一段,终见红瓦白墙。
在这里行走的,便都是衣着光鲜之人了,每家门前皆有持棍佩剑的家丁守卫。
还未到平王府,宇文霁就见今日负责前引的刘去疾连滚带爬地奔到他的马前:“大王!大王!”他扑通一声跪在宇文霁马前,这位素来沉稳的青年,如今泣不成声。
“我爹怎么了?!”宇文霁直接滚下马来,一把拽起了刘去疾。便是悲哀,刘去疾的态度也不对,刘去疾的身上,有一股子腐尸的臭味,他裹在外头的麻衣也不见了。
“大王!”刘去疾却只是哭,他嘴唇哆嗦着,愤怒又恐怖,竟摇头哭嚎,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孙频下了马车,从后头叫着追了上来:“大王!大王!”他甚至不顾忌讳,直接叫宇文霁大王了,因为他知道要出事——平王府门口没有护卫。
平王府当日那冲出来报讯的家丁,也重伤而亡,其余家奴也于骚乱后不知所踪。推测要么是也死了,要么是畏惧惩罚,成了逃奴。
所以,孙频离开之前,平王府是交由执金吾王巾(王皇后的侄子之一)负责的。孙频现在只希望王巾是得知今日宇文大趾抵达,这才撤走了卫士。
可是……他从外头看不见灵棚啊。临走前他来祭拜时,明明是能看见的。
宇文霁没顾孙频的呼喊,扔下刘去疾,冲向了王府。
因糟了火焚,平王府的正堂已经烧毁了,所以平王是停灵于前院灵棚的。这灵棚是个稻草棚子,可比起宇文霁入城时所见的百姓草棚,灵棚已能称之为茅屋了。
宇文霁这一进门,别说灵棚了,他连棺材都没看见。其余两名前引的军士跪在地上,嚎啕痛哭。
被他们跪的,是用三件麻衣兜着,草草收拢起来的零散尸骨。
宇文霁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这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因为无人看护,他爹还没下葬,就让人给盗了,都暴尸于外不知道多少时日了,可能还遭了鸦雀野狗的啄咬啃食。
孙频追进来了,见此情景顿时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这可真的是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景象了。
他不知道宇文大趾要做什么,但这事儿要是落在他自己身上,那必定是灭家之仇的。可是,该劝还是得劝,孙频硬撑着爬起来,双腿颤抖着走向宇文霁——
作者有话说:宇文大趾:[爆哭]爹啊!你好惨啊!!!
熊爹:[让我康康]儿砸
第50章(捉虫)平王世子不是叫……
050
宇文霁站稳之后,只觉得混着冰渣的热血充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也扯了自己的孝衣,过去把那堆散乱的骨头全包起来,系在了背上。
哭哭啼啼的众人凑了过来,看着宇文霁,宇文霁道:“你们立刻原路回头,回丕州去。”
“诺!”多数人应了。
马蜂却道:“大王,您呢?”
“我会追赶上你们的,别做我的累赘。”
“……诺。”
众人转身离去,宇文霁一把拽起了孙频:“何人负责我父亲的护卫?”
“大、大王,您该去找盗取先王棺木者啊。棺木厚重,盗走时必有响动,必能查到盗者何人!”
宇文霁摇头:“我见了你们外头的情景,来盗者八成是求活者,生者为重,他们来盗平王府,我可理解。谋害我父的罪魁,还是玩忽职守者。”
宇文霁不知道熊爹的棺材是怎么样的,但岐阳朝廷的态度他十分清楚,又有不合身的世子服这个前车之鉴,棺木绝不可能是诸侯王的规格。
且不止棺木,以前院看,院子里连地上铺的青砖都给撬走了,为财的绝对不会用这东西。
宇文霁可以理解为了求活不择手段,他假如是个平民,他……活不过第二集。乱世,对底层人来说,就是没有丧尸的末世。底层开局站在顶点的人,实在太少了,古往今来的路边枯骨却难以计数。
而且,若有护卫,平民不会靠近。归根到底,还是有人玩忽职守。
孙频还在坚持:“大王,您不如到陛下面前——”宇文霁甩手把他扔了,孙频扭了脚,趴在地上,向远走的宇文霁伸出一只手,发出凄厉的悲鸣,“大王啊——!”
他还真把宇文霁叫回来了,可未等他高兴,迎面就是宇文霁的拳头。宇文霁将人敲晕,又撕了孙频自己的衣服,将他捆扎结实,拎猪仔一样拎出来了。
宇文霁到了外头却见卫队还没撤走,刘去疾甚至还给宇文霁带了三个人过来,三人见到宇文霁纳头便拜:“我等愿追随大王!”
正是两日前拦路抢劫的王快,与他的两个兄弟。
这位王快确实是丞相王艾的太孙,但仅限于从族谱上记录下来的辈分,他认识王艾,王艾不认识他。这位就是靠着王家的名声,终日胡混过日而已,宇文霁属于见着活游侠了。
那日被宇文霁给了财物,众人回去后,都觉得这位平王够讲义气,王快便想追随他。其余两人也都是在岐阳没有家小的,听他一说,便一同点了头。
他们将从宇文霁那儿得来的财物,以及原本家中那点少得可怜的财产都分给了其他人,其他人也为他们倒腾来了一把斧头和一把还算好点的长剑,将马和骡子也都给了他们。
——即便是王快也知道,这位平王世子,可能是有来无回的,他们准备赴死以偿还宇文霁的恩情,以义还义。
宇文霁眉头一皱,问:“你们可知道,谁负责此地的巡逻护卫?”
三人一愣,继而几乎异口同声道:“执金吾王巾!”
王快此时注意到了宇文霁背上背着的那个大包袱——经过快三个月的风吹雨淋暴晒,动物的啃食(不排除还有人的),这堆骸骨除了头骨外,其余部分就是骨头上包着一层恶臭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