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两者都有。
周思尔总想起那个夜晚视频,自己听见微弱的呜咽声。
庄加文的哭声令她辗转反侧,恨不得马上飞到对方身边。
现在她来到这里了。
周思尔低头看手腕的镯子,从小家里人教会她用金钱衡量价值,掉价可以形容行为,或许自己现在千里奔赴,在母亲眼里是掉价,是倒贴。
但被妈妈生出来开始,妈妈也是别人,她们不再是一体的了。
“姥姥。”她握住老人家温热粗糙的手,坐在轮椅上和坐在炕上还是有距离,她要抬着头,“我有话和你说。”
她皮肤白净,化了妆更显得气色红润,像一颗打了蜜蜡的苹果。
其实她和庄加文是一样的,在这里格格不入,迟早要离开。
老人的双眼浑浊,和周思尔对视的时候很和蔼,“好孩子……你说就是了。”
周思尔说:“她以后都会和我一起过年。”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不礼貌,在这样的日子,在这样身份的老太太面前,很冲。
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周思尔也希望有挽留。但没有。
“好啊,那很好,巧妮说……说你爸妈都很喜欢她,那就好……”老人家说话偶尔不利索,像是走神,“巧妮的爸不好,又再娶老婆了,我之前劝她早点结婚,这样就……”
“就有家了。”
这是代代相传的家的获得方式,哪怕周思尔家境优渥,也从妈妈和姐姐身上感受过。
有些束缚也是透明的胶带,到一定年龄,会自动显现出沾了灰尘的边痕,不再隐匿。
可一个人的也是家,譬如庄加文的毛坯,周思尔的精装欧式平层。
这些周思尔不会和这样一个老人说,她不再对抗,也不想顺从,毕竟对方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让步。
“我们现在有家的。”周思尔晃了晃老人的手,像和自己外婆撒娇那样,“姥姥,我们的房子很大,庄加……巧妮喜欢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和你说……”
庄加文被舅舅喊去,是对方发现了茅台,说这太贵了,问起周思尔的身份。
庄加文从没公开过自己的性取向,但现在短视频同城也刷得飞起,他爸都有点明白,更何况孩子刚毕业工作的舅舅,可能是一边帮忙的表妹说了什么,舅舅迟疑地问:“是你女朋友吗?”
“是。”
舅舅复杂地看了庄加文好几眼,“不应该你给人家家长送茅台吗?”
“她看着还没咱家孩子大呢,满十八岁没有?”
毕竟庄加文已经工作,看外貌就混得不错,每年也给老人家打钱,男人不会说她什么。
舅舅摆不出长辈的架子,也会可怜她妈死得早,老爸二婚得快,让庄加文把钱留着自己花,老太太有儿子养老,也有孙子,轮不到你在外边省吃俭用的。
但庄加文有自己的固执,说给得不多,每年也和这边有点联系。表弟表妹和她有微信,也不太聊天。
“上大学呢,早十八了。”庄加文也被舅舅的担心逗笑了,“我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舅舅咳了一声,“那孩子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们的感情……”
他到底还是传统,不太懂同性感情的礼数,把一边假装忙碌的女儿拉过来,“偷听什么,你早知道你姐姐和女孩恋爱了?”
表妹摇头:“我前阵子才知道的,表姐抖音有人家账号。”
工作的人也是这两天回来的,没和庄加文深聊,庄加文就又回去住了。
有八卦谁不看,刚工作的表妹倒是很佩服庄加文,“姐你加油啊,我支持你,大不了飞国外结婚呗,什么拉斯维加斯,我在网上刷到过,还有牧师证婚呢,回头你整个什么vlog吧。”
全是老父亲听不懂的,男人抓耳挠腮好一会,“算了,你高兴就成。”
“难得回来一趟,我也不扫兴,你妈妈要是还在,肯定也高兴。”
或许是那茅台太贵重,庄加文都不知道周思尔哪里搞来的,或许又钞了太多。
她无奈地点头,舅舅又问:“那孩子能喝酒吗?你们今晚还回酒店住不?”
庄加文点头,“让表妹开车送我们。”
她转头看向表妹,“给你个红包,帮个忙。”
表妹把ok举在头顶上,“没问题。”
等吃饭的时候,庄加文推门,周思尔不知道和姥姥说了什么,老人家笑得褶子更深了,还要推坐轮椅的周思尔出来。
这画面……令庄加文想到那天酒店差点被周思尔轮椅撞的老人。
“和我姥说什么了?”坐上桌后,庄加文问周思尔,女孩被她抱着换了凳子,很高兴地接过舅舅倒的酒,被庄加文拿走了,“不能喝。”
周思尔拉下了脸,“为什么?”
庄加文给她换了自带的芦荟汁,“小姐,你腿还没好呢。”
周思尔扁扁嘴:“大过年的,喝点不可以吗?”
这方面庄加文很有原则,“不可以。”
周思尔:“那你也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