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京城,天跟漏个窟窿似的,朔风卷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寻常人家,这会儿还猫在被窝里不敢露头。
周公馆里头,却早已是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后厨房,赵玉梅这位周家的“财政部长”,今儿亲自掌勺。她手里那把大铁勺,搅得锅里跟开锅似的。满满一大锅卧着双黄蛋的鸡蛋面,香气几乎要冲破屋顶。
“都给老娘使劲吃!吃饱了,脑子才有油水转!”
赵玉梅一边用勺子敲着锅沿,一边冲外头喊,嗓门比村里的大喇叭还亮堂。
长条餐桌旁,周家新鲜出炉的“状元天团”——十四个半大孩子,外加一个气质脱俗的娄小娥和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周桃,十六位考生,正襟危坐。
一个个都换上新做的棉衣棉裤,脸上混杂着紧张、兴奋,还有一种被周野“洗脑”一个多月后,近乎狂热的自信。
大哥周山家的周铁蛋,正埋头“吭哧吭哧”地吸溜面条,吃得满头大汗。他面前的空碗,已经叠三层。
周野懒洋洋地靠在烧得正旺的壁炉旁,黑色呢子大衣衬得他身形挺拔,脖子上围着娄小娥亲手织的米色羊毛围巾,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悠然自得
他看着这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行啦,铁蛋,你那是去考试,不是去跟人比饭量。再吃,待会儿脑子里的血都跑去胃里,卷子上就只能画王八。”
一句话,逗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周野放下茶杯,从旁边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兵器”,挨个下去。
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和两支削得尖尖的中华牌铅笔。
“家伙事儿都给你们备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
“记住我说的,进考场,你们的对手不是旁边那个抓耳挠腮的倒霉蛋,是那张卷子!是出题的那个老头儿!”
他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周铁蛋的憨直、周红梅的飒爽、李卫国的沉稳……
“我跟你们透个底,那份给你们的讲义,就是我跟出题老师的‘神交’。我预判他的预判。所以,你们不是去考试,是去抄答案!”
“抄答案”三个字一出,孩子们眼睛里的光,更亮!
周野忽然话锋一转,
“我把丑话说前头。我给你们开这么大的挂,你们要是还考砸啰,谁也别哭,自己麻溜地把名字从周家户口本上抠下去,我不养废物!”
这话,比任何“加油”都管用!
“六叔您放心!”周铁蛋猛地站起来,胸脯拍得“梆梆”响,“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我自己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哈哈哈!有志气!”
周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
“出!让全四九城的人都看看,什么叫‘周家军’!”
“出!”
吃完早饭,周野一声令下。
十六辆铮亮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组成一支前所未有的车队,从周公馆的大门鱼贯而出,
周铁梁、周山、周河几个长辈站在门口,没说什么“好好考”的废话,只是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里,是压不住的骄傲。
车队骑到胡同口,果不其然,几个不长眼的身影堵在那里。
为的,正是许大茂那个好吃懒做的远房表哥刘三儿。他今儿还带着几个胡同里的“老炮儿”,一个个歪戴着帽子,斜靠在墙根,摆明是来找茬的。
瞧见周家车队过来,刘三儿“噗”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
“哟,这什么阵仗啊?周家这是要去赶考,还是去游街啊?我可听说,考上一个奖五百!啧啧,就是不知道这钱,最后是出去,还是烂在锅里喂猪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