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恨意与求生欲望支撑着她不断前行。
她或许早便察觉百药谷有异,却不敢去深究,不敢去探寻。
如果莫兰舟没有被污染,她没有背叛自己。
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有什麽意义。她的所有恨,所有坚持,走过的路,都只是堆砌在假想之上,踩着鲜血的虚妄。
“对,她被污染了。”伏令年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那我呢?他们说的,被污染的人,是我吧?”
秦箐用沉默回答了伏令年的问题。
“那你觉得,被污染的我会做什麽?”伏令年看着秦箐。
她的眼睛很明亮,让秦箐想起了在熔火拍卖行时,伏令年笑着对她说:“我其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最初,秦箐只以为伏令年是一个未受过苦难,天真又愚蠢的正派修士。很巧,她那时正需要这样一名修士,即使自身难保,也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将她送出秘境。
秦箐是虚僞的,从莫兰舟死後,她便带上了虚假的面具。直率,开朗,行事粗暴的散修,便是她对自己的僞装。
这样的散修,不会引起旁人的忌惮。
当然,虚僞的人,也不会拥有真正的友谊。
伏令年突然站了起来。
秦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与此同时,上方浮现出剑的虚影。
她要动手了吗?
一双手轻轻搭在秦箐的肩头,伏令年俯身蹲了下来,平视秦箐的双眼。
还是那张面容,还是那双眼睛,秦箐却莫名有了种感觉。
就在她在幻境中,能靠眼神认出伏令年那样。
这不是伏令年。
她是谁?
“秦箐。”‘伏令年’开口了:“抱歉,还是让你受伤了。”
秦箐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脑海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很辛苦吧,这些日子。”
秦箐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猛地攥住‘伏令年’的手腕:“不…你在骗我,这是她的身体,你不可能…”
“她是个很好的人,愿意给我最後与你告别的机会。”‘伏令年’笑着道:“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同你说清当年之事,谢谢你,秦箐。”
“谢谢?”秦箐嘴唇颤动着:“不,我杀了你。你应该恨我,就跟我恨你一样!”
“不,我不恨你。”莫兰舟道:“我很高兴我能以人类的姿态死去,而不是成为一副空有皮囊的躯壳。”说着,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们明明还是那副容貌,内里却早已被蛀空,我不希望成为那副模样。”
“我发现得太晚了。”莫兰舟眼眸中闪动着泪光:“你曾问我,光靠我一人,医治那些凡人有何意义。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我救了一个,救了两个,只是杯水车薪。那时,我回答了什麽?”
“你说…”秦箐的喉咙干涩:“这世上不止有你一人,还有无数与你有着共同理想的医者,同行者。”
“是啊…”莫兰舟轻声道:“可直到那日,我才发觉,我的同行之人都已面目全非。疫病横行,并非天灾,而是人为。他们想将这世间的生命作为养分,迎接祂的降临。”
秦箐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伤口滑落,她却浑然未觉:“所以…你当时是为了救我,而不是…”秦箐再也说不下去,泪水顺着眼眶溢出,又被莫兰舟轻轻抹去。
“你不该来找我,”莫兰舟道,她的声音飘忽起来:“但看见你来,我很高兴。”
“不…不是这样的…我杀了你…”
“你救了我。”莫兰舟轻轻摇头:“因为你,我的神魂才借助幽冥花的特性,得以残存在你的身上,保留最後一丝神智…”
秦箐敏锐地察觉莫兰舟的气息正在逐渐消散。
“不…不要…”秦箐想将莫兰舟抓住,却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