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山原话是说:“相看赘婿不是谈生意,该打扮的鲜亮些,莫要让人家觉得你不好接近。”
甄柳瓷嘴上没说,心里却不认同。
她觉得相看赘婿就是谈生意,还是迄今为止她较为重要的一笔生意。
何况父亲接着就说了,日后这赘婿同她是一起的,二人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才能打理好甄家的生意。
甄柳瓷想,这不就是个忠心的伙计吗?
晨起白姨娘还特意来了她的院子一趟,嘱咐些男女相处之事,末了白姨娘笑道让她莫要太过严肃,别板着一张脸。
“谁家的小女郎不撒娇,许多时候撒撒娇,小郎君心里发软,话就好说了。”
这话一说,甄柳瓷的脸更生硬了几分。
她都想不起自己上次撒娇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哥哥还在世的时候,她晃着哥哥的胳膊求他带自己去买糖雪球。
那是北方传过来的小吃,去了籽的山楂外面裹着厚厚的糖分,入口酸甜,口舌生津。
哥哥宠她,自是无有不应。
甄柳瓷眨了眨眼睛,心道奇怪,这几年怎地渐渐想不起哥哥的模样了?
只记得哥哥很高,少年人的肩膀并不很宽,但背着她的时候,总令她安心。
见她不说话,白姨娘呐呐住了口,低声解释道:“姨娘是后宅女人,说的话未必妥帖……小姐莫要在意。”
白姨娘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想来什么撒娇不撒娇之类的话,不适合甄柳瓷这个要掌家的姑娘。
甄柳瓷抿嘴笑了笑,嘴角泛起两个小小酒窝,似有安抚之意。
“姨娘多虑,我知道姨娘是关心我,希望我夫妻和睦,是为我好。”
甄柳瓷样貌出众,本就是玉做骨,绸捏肉,只是这几年鲜少打扮,今日装扮之后白姨娘和翡翠看着她的模样,俱赞不绝口。
而今她坐在亭中,指尖轻摩挲着衣袖上的精致花纹,又晃了晃裙摆,露出一双缀着明珠和穗子的绣鞋。
脚一晃,穗子就跟着动,绣鞋上细密的丝线在日光下泛着光,甄柳瓷紧抿了抿嘴角,眼中带着淡淡笑意。
不远处沈傲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脸上荡漾着柔和笑意。
想来十来岁的姑娘,哪有不爱打扮的。
都道女为知己者容……这话忽地出现在脑海中,又呼啦啦在沈傲心头滚过几遍,再看甄柳瓷那一身娇俏的粉白衣衫,沈傲心中忽而涌上一股子躁动。
他舌尖抵了抵牙齿,抱着臂站在廊下,一脸不耐地等着看同甄柳瓷相看之人。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只得她这样打扮。
沈傲很容易就又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甄柳瓷叫他一声小先生,于情于理,他帮甄柳瓷把把关也是应该的。
要是谢翀此刻在,他也会这么干。
嗯,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此刻出现在亭中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膀大腰圆,像个卖力气的!
这话当属沈傲意气用事的夸张之语。
易云确实曾在码头卖过力气,故而皮肤黝黑,身量也照常人宽厚了些,但他可担不起膀大腰圆四个字,宽肩窄腰才恰当。
易云从码头一步步做到甄家绸缎庄靠的是心细憨厚,甄老爷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他列入赘婿人选之一。
他眉毛粗而平,不带一丝锐气,眼神清亮,透着温润坦诚。
方才刚入花园,远远地看见甄柳瓷,易云的脸便腾地红了,一路收敛着视线走过来,此刻即便坐到甄柳瓷对面,也没敢抬头盯着她的脸,只把目光放在她针线细密的衣领上。
“请小姐妆安,在下易云。”声音醇厚,低沉好听。
这是他同甄柳瓷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