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一言安慰,朱砂总算放心,开心跑去堂屋用膳。
席间,齐兰因说起自己往後的打算:“与青崖相守的十年,我的修炼落下不少。三日後,我会回敖山闭关修炼。”
程不识率先举杯:“祝两位道长与恩人一路平安。”
齐兰因看向旁边空空如也的椅子,扭头笑着举杯应下:“有你们守着青崖,我便放心了……”
今日所有未尽的话语,悉数淹没在山顶骤然呼啸的北风中。
大风刮过,已是翌日早间。
梅钱等在门外,来来回回催促朱砂:“快走,你少磨蹭。”
朱砂不情不愿应好,磨磨蹭蹭收拾包袱。
一旁的齐兰因心觉她古怪,便开口问道:“你不想回长安吗?”
朱砂点头又摇头:“我忤逆她的命令,私自赶走了一个人,我害怕她对我失望。”
齐兰因:“她是你的师父吗?”
朱砂:“亦父亦母亦师。往日我做了错事,她从不责罚我。可她越不怪我,我越害怕……害怕她说出那句‘你真令我失望’,更怕她不要我。”
多年前,她目睹阿耶阿娘惨烈地死去。
从此天地浩渺,却只剩她一人。
几经辗转,她被送去长安。
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他们对她无微不至,任由她恣意行事。
她犯下的大小祸事不知凡几,只这一次,她萌生怯意,止步不前。
齐兰因听她说完缘由,宽慰道:“她不远千里派人来寻你,相比对你的失望,她更担心你的安危。回家吧,她或许也在害怕,害怕你一走了之,再不见她。”
朱砂听了劝告,背着包袱认命似地推门出去。
梅钱见她眼尾泛红,应是哭过,没好气道:“你哭什麽?她难道会打你会骂你?你若是闲得慌,不如多担心担心我。上回你弄残崔宪,我在天尊的牌位前跪了三日。”
朱砂心虚狡辩:“本来就怪你呀。是你自个与我吹嘘,说什麽‘崔宪这种货色,随便打杀’。我信了你的鬼话连篇,当夜跑去崔家时没注意身後,才差点被端木岌发现。”
“行行行,怪我。”
“本来就是,你还不服气。”
“……”
两人吵吵闹闹下山。
一入凉州城,往来之人,竟多是兵卒。
梅钱找来一辆马车,一边驾马一边向她道明来龙去脉:“昨日,我们四人下山,听闻凉州新都督一上任,便下令严查凉州前都督夏翊冒功贪腐之事。眼下凉州官员,个个人心惶惶。”
话音刚落,朱砂急吼吼掀帘而出:“岩山的将士们呢?我走前答应过张明府,会送他们回家。”
梅钱:“等晋王进宫面圣,届时抄了夏翊的家,何愁无钱安葬那些将士。”
区区一个夏翊哪够?
朱砂倒还有一个出钱出力的人选:“太子与夏翊二人最是交好,太子怎会不知夏翊贪赃枉法?若晋王日後需要人证,我可去御前作证。”
梅钱冷声催她回车中:“外头风急,你进去。至于太子?我自有手段令其入彀。”
上一个胆敢对太一道不敬的太子,早已命丧黄泉多年。
不知如今这位太子,又会是何等结局?
出城疾行半日,堪堪仅行了十五里,马匹便已力竭。
白雪茫茫,辨不清方向,两人只得就近找去一座破庙安顿一夜。
是夜,朱砂摸着身下薄薄的一层干草堆,望着半截菩萨像唉声叹气:“若是二郎在,他不会让我啃干蒸饼喝凉水,甚至无火可烤。”
听到她的抱怨,梅钱生火的动作停顿,擡头皮笑肉不笑道:“可惜啊,你的好二郎,以後便是别人的好二郎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能不能快点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