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珍院尚远,朱砂与她边走边说:“出事之後,府中可有异常?”
宝瓶摇头:“当日,二夫人与尤姨娘得知九娘子被男子轻薄,大骇过後,叫来当夜巡防的侍卫统领范护军盘问。范护军武艺高强,是国公最得力的部下……”
为防卢素婵的名节有损,荀二夫人以所佩玉镯于腊月二十八的夜里失窃为由,借机向范护军查问当夜情形。
范护军不明内情,以为荀二夫人怀疑他监守自盗,当即找来当夜与他一同巡防的四位府尉。
四人中,有一人甚至与范护军不和。
但此人亦为范护军作证,称当夜无事发生,绝无贼人入府盗窃。
最後,此事以玉镯滚进床底,尤姨娘向范护军道歉收场。
想起当日卢素婵与尤姨娘在院中撒泼的丑态,宝瓶撇撇嘴:“後来,夫人无意得知一件事,便彻底撒手不管。”
“何事?”
“尤姨娘的亲兄长,想入府谋一份差事。”
朱砂疑惑不解:“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宝瓶一脸深意:“尤姨娘的亲兄长,也是个武夫。”
朱砂懂了:“二夫人是疑心九娘为了亲舅父的差事,故意撒下弥天大谎,企图赶走范护军?”
宝瓶:“九娘子时常随口乱说一气,府中人早已司空见惯。唯独这一次,她一再坚持,还闹到东宫。夫人近来焦头烂额,对尤姨娘更是嫌弃。”
说话间,积珍院到了。
宝瓶在院外呼喊:“尤姨娘,太一道入府查案,老夫人特命奴婢引路至此。”
须臾,与荀二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尤姨娘现身。
朱砂无语道:“卢将军倒是情有独钟……”
无论是妻妾还是外室,个个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趁着她思绪乱飞之际,尤姨娘已近在眼前,上下打量:“你便是玄机道长吗?”
朱砂:“你见过我?”
尤姨娘:“昨日荔月入府,特意与我说,九娘在玄机道长家中,让我不要担心。她还说,这位玄机道长极美,好似天仙。”
“走吧,去九娘的房中瞧瞧。”
尤姨娘在前面带路,朱砂背着手走在後面,不时停下看看院中构造。
自从大儿子死于刺杀,卫国公对次子更是护若金汤,日夜不辍。
朱砂猜测:此鬼应是用隐身术,大摇大摆进入积珍院。
积珍院离主院不远,院中有两间厢房与一间书房。
尤姨娘的房间看似在积珍院,实则在积珍院後面的竹林中。
当夜,她没听到任何响动,倒也合乎常理。
“道长,到了。”
尤姨娘推开门请朱砂进去,自己则转身去找当夜伺候卢素婵的两位侍女。
朱砂在房中翻找一圈,了无线索。
倒是其中一个侍女的回话,有些古怪。
这个侍女名清露。
她回忆说,那天夜里她睡得格外沉:“上月初,家中阿耶进山采药摔断了腿,奴婢寝食难安。戌时初,奴婢服侍九娘子洗漱,回房後便昏昏沉沉,哈欠连天。”
清露尚能记起的另一个时辰,是子时初,同床的疏桐鼾声震天,吵得她心烦意乱。
朱砂追问道:“你觉得烦闷,难道未曾起床喊醒她?”
清露迷茫无措:“奴婢翻身便睡过去了。”
另一个叫疏桐的侍女,面色尴尬,低声辩解:“奴婢……只熟睡才会打呼噜。”
闻言,尤姨娘指着两个侍女大发雷霆:“九娘染了风寒之症,夜里难眠。我吩咐你们仔细盯着她,你们竟如此糊弄我!今日若非玄机道长问出实情,我还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我看就是你们偷懒,才让贼人有机可乘!”
清露与疏桐赶忙跪下,一人一只腿,抱着尤姨娘声泪俱下求饶。
兀自倚在墙边思索的朱砂,乍然被两人的哭声吓到,回神狡黠一笑:“对了,你们为何会睡不醒?”
清露眨眨眼睛:“就突然睡不醒了,奴婢也不知为何……”
她和疏桐虽年纪尚轻,却已做了五年的侍女。
往日,只要卢素婵在房中喊一声,浅眠如她,定会起床服侍。
这五年间,她仅有三次未能听见卢素婵的呼喊。
前两次,全是因她与人吃酒误事。
剩下的一次,便是腊月二十八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