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为了挑拨他和朱砂而来。
罗刹装傻:“阿叔,我不知你的意思。”
赤方:“二郎,宁峪死了,宁峥杀的。宁峪一路痛得打滚疼得死去活来,宁峥不忍他受罪,只能含泪亲手送他上路。”
那还挺活该的。
罗刹在心里偷偷地想,面上却装得伤心:“唉,当日一别,竟是与宁二叔的永别。”
赤方乐得大笑:“二郎,你难道当我与宁峥不知杀宁峪者是谁?”
罗刹:“我和朱砂忙着赶路,什麽都没做。”
赤方:“你们只是念了几句口诀而已,对吗?”
罗刹坚持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念几句。”
毕竟朱砂每日要念几十遍,并非赤方口中的几句,他不算说谎。
赤方阖目,竭力压制心底起伏的怒气:“二郎,你真的了解太一道吗?”
罗刹缓慢地摇头:“不算太了解。”
“好。”赤方起身,站到窗前,“那你总该知道你阿耶阿娘何时入世吧?”
这事,罗刹的确知道。
大约几百年前,他在夷山的金宅子里,时常找不到尽禾与罗嶷。
他问罗荆,後者回答出去了。
至于去了何处?罗荆只说了两个字:长安。
不是活人所在的长安,而是大梁的国都长安。
罗刹:“三百多年前吧。”
赤方负手站于窗前,远眺整个长安城,努力回想他们当年进入长安城的第一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时隔近五百年,他们八个鬼再次结伴入世。
尽禾被金铺吸引,短短半个时辰,买空十家金铺的金饰。罗嶷跟在她身後付钱,他带着数不清的金饼,随便一块便可抵百贯。
宁峥与宁峪两兄弟四处找人掰手腕;山巾子与祁南钦长得俊美,无论男女,皆久久盯着两人。
虎苌与他,虚长其馀六鬼百岁,因而对长安的一切虽觉新奇,但并未多看。
赤方:“很多年前,杏花楼叫金陵楼。东家名义上是华州籍商人郑德,实际属于太一道姬老天师的独子姬元真,我们叫他知白道长。”
“我们?”
“宁峥丶宁峪丶山巾子丶祁南钦丶罗嶷丶尽禾丶虎苌与我。六族八鬼,应太一道知白道长之约赴长安。”
今日听到的秘密,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
罗刹丝毫不敢分心,唯恐漏听一个字,错失一个惊天大秘密:“应太一道知白道长之约赴长安?太一道不是与鬼族势不两立吗?”
赤方面无表情:“因为他需要我们为他做一件事。”
“何事?”
“杀一个人。”
“太一道杀人,为何需要你们?”
“因为他要杀的人,是太祖皇帝李胜的亲儿子。”
“他需要我们,以鬼族的名义杀死李胜的儿子。”
“他需要我们,以维系太一道至高无上的地位。”
接连三句话,让罗刹瞬间呆愣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太一道派你们去杀皇帝的儿子,为何?他为何这麽做?”
赤方踱步走到他身边:“很简单。因为李胜不信鬼神之说,对太一道更是不屑一顾。”
在姬後卿及其子孙後辈几乎屠尽入世鬼族的五百馀年後,大梁开国皇帝李胜出生。
他七岁习武丶十五从军丶四十造反丶六十驾崩。
六十年间,他除了晚年见过几个鬼,压根不知世上还有鬼族的存在。
不知便不会怕;不怕便用不上。
他登基後,数次下诏,勒令太一道离开子午山,甚至永远离开长安。
赤方在罗刹身後来回踱步:“李胜一再打压太一道,那时的太一道与姬家人几乎已走至绝境。姬老天师慌了,姬元真便想了一个法子。二郎,你猜到是什麽法子了吗?”
用得上就得害怕,怕就得知道。
罗刹明白了:“需要让李胜知道世上有鬼。”
“还要让他知晓:鬼族生死,独握于太一道之手。”
“只有太一道,能保他的江山稳固与子孙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