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的汉白玉台阶漫长而冰冷,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权力的锋刃上。
阳光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宫墙内的肃杀与算计。
楚曦与裴寂并肩而行,两人之间隔着一步之遥,既非疏远,也非亲近,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方才殿内萧承睿恶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楚曦心头。
南疆妖女……母亲云氏……
她袖中的手无声地收紧。
前世她懵懂无知,只知母亲早逝,出身神秘,父亲对此讳莫如深。
如今看来,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裴寂的步履看似平稳,但楚曦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比平时略快,玄色衣袍下,挺直的脊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在强忍伤痛。
“督主的伤……”楚曦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有些轻飘。
“无碍。”裴寂打断她,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前方宫墙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衣角,“先离开这里。”
楚曦会意,不再多言。
皇帝虽然处置了萧承睿和德妃,但并不意味着完全信任他们。
这深宫之中,耳目众多,隔墙有耳。
直到坐上返回裴寂私宅的马车(皇帝特许,以方便太医诊治为名),隔绝了外界的窥探,车厢内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裴寂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微晃,靠在车壁上,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唇色泛白。
那强行压制的伤势,在心神松懈的瞬间,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
楚曦立刻从怀中取出之前他未接的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两粒清香扑鼻的解毒丸,又拿出金疮药。
“督主,请先服下解毒丸,压制蛊毒。外伤需尽快处理。”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一次,直接将药丸递到了他唇边。
裴寂抬眸,氤氲着痛楚的凤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最终,他还是微微张口,就着她的手,将那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干涸的唇瓣,两人皆是一顿。
楚曦迅收回手,面上依旧清冷,耳根却微微热。
她别开眼,开始处理他左肩胛处被毒钉划伤的伤口。
伤口不大,但周围皮肤乌黑,散着淡淡的腥臭,显然那黑巫族的毒素极为阴狠。
她动作熟练地清理伤口,敷上特效的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
整个过程,裴寂一言不,只是闭着眼,任由她动作,唯有在药粉触及伤口时,他紧蹙的眉心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痛楚。
“督主内力深厚,毒素暂时被压制,但需尽快寻对症之药彻底清除。”楚曦包扎完毕,低声说道。
裴寂缓缓睁开眼,眸中的痛楚已被压下,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冰冷。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依旧染血的右臂衣袖上,“你的伤?”
“皮肉伤,已无大碍。”楚曦淡淡道。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车轮辘辘前行之声。
过了许久,裴寂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萧承睿临死前的话,你不必在意。”
楚曦抬眸看他。
“疯犬狂吠,徒增笑耳。”
他语气带着一贯的冷嘲,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你的价值,不在于血脉来源,而在于你本身。”
楚曦心中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