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它再也不回应我喊它的名字,倒在地上不动了,然後……”
晦涩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着。
娇小的身体曾无数次跳到他身上,晃着尾巴撒娇玩耍。
而如今温热的尸体就在他的怀里,一寸一寸变冷。
梅雨季是那麽漫长,却抵不过心间无边无际的潮湿寒凉。
这个世界上最後陪伴他的两个人都走了。
游情坐在黑暗无灯的房间里,直到弯月爬上桥头,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庞。
不会感染花肺的能力是福还是祸?他在心里问自己。
就这麽看着身边的人全部离去,而他只能沉默着为他们送葬,成为最後的见证者。
小白云抽动着,在他的膝头轻颤。
然後从喉咙里呜咽着,发出他不再熟悉的声响。
从他的身上坠落。
“呜……”
“啊……”
抽动的小小身躯颤抖着,慢慢擡起头。
它的面庞变得狰狞而恐怖,牙齿透过嘴部皮肤长出,杂乱无章。
那双曾经黑亮的眼睛黯淡无光,又沉又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它一瘸一拐地,向游情的方向而来。
“如果有天——我只是举个例子,可能不太恰当,你别在意。”游情斟酌道。
“没关系,你说。”危聿的手极其温暖,包裹着他湿润的掌心,一直没有松开。
“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成为花种,你会毫不犹豫地,就像你解决掉这些游荡的花种那样,杀了他吗?”
他曾经问过危聿一个相似的问题。
当时问的是立场,而现在,有关生死。
“会。”男人说。
“为什麽?”
“我不想看着他变成怪物後,永无止境的循环着脑海中最後那天的经历。”
“再者,我一定要杀掉寄生为他报仇。”
“如果——我不忍心下手,可以让你捂住我的眼睛。”危聿沉思片刻道。
“是啊,我也会这麽做的。”游情笑了。
可他的心却无比沉寂,像是一片凋零的枯叶落在晚风里。
“小白云——”
“小白云——”
他一遍遍呼唤着那只白色小狗,试图唤醒着它们之间的回忆。
可那团模糊的影子就像噩梦深处,他逃不开的既定。
双手沾满鲜血,为自己而努力活下去。
“呜……哇……”
獠牙的怪物向他扑过来,他一个转身撞到茶几边。无数码好的药瓶滚落满地,连带着茶杯掉落,玻璃碎片飞溅。
游情挪动着身体往後退,手掌心全是血。
直到他的後背贴在门口的挂架上,他摸到了这把伞。
“嗷……”怪物朝他飞扑过来,獠牙上满是口水。
他下意识伸出手里的雨伞挥过去,挡住了这场进攻。
那张脸离他不过几厘米,他能看见小狗布满血丝的灰色瞳孔,以及近在咫尺的獠牙——距离他的掌心,仅仅只有伞把的阻隔。
它抽搐着张开嘴,血沫和碎牙顺着唇畔缓缓流下,以及小块的把手碎片。
“如果不是这把伞,我大概已经被感染了。”他说。
虽然对花粉免疫,血液细胞却不见得也能净化组织,身体破损而导致的感染他同样不能避免。
那之後,他埋葬了那只小狗。
挖了一只小坟包,在邬昀的墓边上。
“别难过,它也不想这样,不是你们的错。”危聿揽过他的肩膀,两个人距离拉近。
“所以,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游情微微偏头倚在他的肩膀,“因为恶心的东西寄宿在他们的身体里,顶着他们的面容,占据着主人的回忆,却要毁掉我们美好的过去。”
“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几缕发丝垂落在游情低垂的眼眸前,遮住了他眼底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