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光鲜亮丽的华服,像一件被精心设计、量身定做的、华丽无比的囚服,将他从头到脚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
衣帽间的门被推开,霍昭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套更为正式庄重的黑色塔士多礼服,丝绒翻领,白色翼领礼服衬衫,搭配黑色领结,将他挺拔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愈卓尔不群,气度沉稳,周身散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他显然已经准备就绪,步履从容地走到方星河身后,目光平静地落在镜中两人的影像上。
他的视线,像精准的扫描仪,从方星河的头丝到脚上的皮鞋,仔细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审视了一遍,仿佛在检查一件即将被带出门展示的珍贵艺术品是否完美无瑕。
镜中映出他深邃的眼眸,里面装的都是对自己的所有物的满意和欣赏。
“不错。”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的评价,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然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体温,轻轻替方星河调整了一下别在领带上的那枚款式简洁却价值不菲的白金领带夹的位置,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的掌控感。
他的指尖在调整时,不经意地擦过方星河颈侧裸露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方星河如同被电流击中般,身体猛地一颤,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种混合着屈辱和排斥的战栗感,顺着脊椎急蔓延开。
霍昭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自然反应。
他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镜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方星河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低不可闻的单音:“……嗯。”
乘坐需要专用钥匙卡才能启动的、直达地下私人车库的奢华电梯,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电梯运行时几不可闻的微弱嗡鸣。
电梯门无声滑开,一辆线条流畅、光泽深邃如暗夜的黑色迈巴赫轿车,如同蛰伏的猛兽,已经静候在专属车位上。
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早已恭敬地站在车旁,见到他们,立刻躬身拉开了宽大的后座车门。
霍昭没有任何停顿,姿态从容地弯腰坐进了车内。
方星河在车门外犹豫了一瞬,脚下像是灌了铅。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冰冷而滞涩,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弯下腰,钻进了车厢,刻意选择了远离霍昭的另一侧最边缘的位置坐下,身体紧贴着冰凉的车门,尽可能大地拉开与霍昭之间的物理距离,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车内空间极其宽敞,真皮座椅舒适得如同沙,空气中弥漫着清淡而高级的香氛味道。
然而,这奢华的环境却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霍昭上车后便向后靠进座椅里,阖上双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冷峻的侧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没有任何想要交谈的意思,完全将方星河当成了空气。
方星河僵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放缓。
他侧过头,怔怔地望向车窗外。车窗玻璃是特制的深色,从车内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世界,但外界却无法窥见车内分毫。
繁华的霓虹灯如同一条条绚丽的光带,飞地向后倒退,行色匆匆的路人、喧嚣的车流、灯火通明的商铺……那个鲜活、真实、充满烟火气的世界,此刻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冰冷的透明屏障,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曾是那个世界的一员,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学业拼搏,虽然辛苦,却拥有真实的喜怒哀乐和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
而如今,他被困在这移动的、华丽的牢笼里,像一个被剥离出去的、孤独的旁观者,前途未卜,命运完全掌握在身边这个闭目养神的男人手中。
第62章众人议论
黑色的迈巴赫如同一条滑行的暗影,最终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一处隐匿于繁华都市深处、绿树掩映下的私人会所门前。
会所的外观极其低调,深灰色的石墙,厚重的铜门,没有任何醒目的招牌,只有门楣上一个不起眼的、线条简洁的徽记,透露出一种不为人知的、内敛的奢华感。
然而,当沉重的铜门被身着燕尾服、姿态恭敬的侍者无声地拉开时,扑面而来的景象却与外观的朴素形成了天壤之别。
内部空间极其开阔,挑高的穹顶上悬挂着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镜组成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上方华丽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高级的混合气味——有清淡优雅的香氛,有醇厚浓郁的雪茄烟雾,有陈年威士忌的橡木桶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钱和权力的特殊气息。
来往穿梭的宾客们,无论男女,皆衣着光鲜,剪裁合体的高级定制礼服、熠熠生辉的珠宝饰、矜持而得体的谈吐举止,无一不在彰显着他们非同一般的身份和地位。
这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属于金字塔顶端的、纸醉金迷的小世界。
霍昭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人群中激起了涟漪。
他显然是这个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
刚一踏入大厅,立刻就有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敬畏、探究、以及刻意的热情。
不断有人端着酒杯,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主动迎上前来与他寒暄。
“霍总!今晚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霍先生,好久不见,最近气色更好了!”
“霍总,关于上次谈的那个项目,不知您是否有空……”
霍昭应对自如,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而礼貌的浅笑,微微颔,偶尔简短地回应一两句,言辞精炼,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的步伐沉稳,并未因这些应酬而停留。
方星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个无声的影子。
他低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自己擦得锃亮、却感觉无比陌生的新皮鞋尖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