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绾把密信放在案上,手指压着“益元汤”三个字。天还没亮,御前书房的灯已经亮了。
她等谢明昭进来,没说话,只把信推过去。谢明昭看完,脸色沉下来。
“赵承业是北境第三哨所副将,三年前剿匪有功,去年还上了勤政榜。”慕清绾说,“他请病假三次,批假条的是兵部侍郎周元甫。”
谢明昭抬头:“又是他?”
“不只是他。”慕清绾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文书,“七天内,风行驿汇总了十九位边将的用药记录。他们都在吃‘益元汤’,药源都来自靖安王封地外围的商号。这些商号,又和商洛会银钱往来频繁。”
谢明昭走到舆图前,看到上面用红线连出的几条路线,从靖安王封地通向北境各军镇。
“这不是个案。”他说。
“不是。”慕清绾点头,“是系统性投毒。他们用补药做掩护,长期下毒,让边将慢慢废掉。等朝廷现时,整支军队都已失控。”
谢明昭转身:“那就立刻查办。”
“我已经召集群臣议事。”慕清绾说,“但这一回,对手不在暗处,而在朝堂之上。”
早朝开始,慕清绾当众摊开数据图谱。她把十九位将领的名字写在纸上,一一对应他们的用药时间、药铺来源、批假官员。
“这十九人从未同时得病,病症也各不相同。”她说,“但他们吃的药,成分一致。白芷已验出,其中含有蜃母丝分解物。此物入药,可致经络迟滞,久服则气血逆冲,最终暴毙。”
兵部尚书站出来:“护国公主所言极是。但边将体虚本是常事,用药调养也在情理之中。若因药中有异便定为谋逆,恐伤忠良之心。”
户部侍郎接着道:“如今漕粮未稳,盐税待征。若大狱频起,百官自危,政务必停。还请三思。”
礼部一位老臣跪下:“江山社稷为重,宁可留弊,不可乱政。恳请暂缓清洗。”
一人跪下,三人跟着跪下。六部中竟有五部官员低头不语。
慕清绾扫视一圈,最后看向龙座旁的谢明昭。
谢明昭没有动。
退朝后,御前书房门关上。
慕清绾铺开一张新图,上面画着几大家族的联姻关系、门生故吏分布、历任官职脉络。
“这些人不怕死,也不只为财。”她说,“他们怕的是旧制崩塌。一旦吏治清明,他们累世簪缨的地位就没了。”
谢明昭盯着图上看了一会儿:“所以他们宁愿容忍靖安王作乱,也不愿我们彻底翻天?”
“正是。”慕清绾手指划过图上几个名字,“在他们眼里,靖安王是可控的变数。而我们,是要拆墙的人。”
谢明昭沉默很久。
“那怎么办?强硬推行,他们会罢政;放任不管,毒瘤更深。”
慕清绾收起图卷:“不能硬冲,得换路走。”
当天下午,她下令:
第一,暂停对五品以下小吏的审查,改为自查自纠,限三个月内上报问题,告者免罪。
第二,提拔三位年轻御史,主理漕运稽查,公开宣称清洗重点转向经济命脉。
第三,授意秋棠秘密联络江南清流士绅,许诺新政之下科举革新,寒门可仕,换取外部声援。
夜里,白芷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份最终化验报告。
“赵承业体内毒素浓度极高,死亡原因为经络逆冲。”她说,“他连续服用含毒‘益元汤’长达四十日,每日剂量递增。这不是误服,是有人故意让他慢慢中毒。”
慕清绾接过报告,打开凤冠空间,将纸页放入其中。
凤冠残片微微烫,像是回应她的决定。
“他们以为我在清理贪官。”她低声说,“其实我在拆墙。”
白芷看着她:“你知道阻力会越来越大。”
“我知道。”慕清绾合上匣子,“但他们不知道,民心才是我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