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君唇瓣翕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该说什么呢?她心里反复问自己,她只有满腹思念,可诀别信在前,再说这些,好像都是不敬的执念。即不尊重那个一心要泾渭分明的人,也不尊重自己。
于是,她只是望着,开不了口……
两人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默默对望。
一个坐在床沿,一个立在门口。
一个眼中是历经生死后的沉寂与疲惫,一个眼中是悔恨心疼到几乎溃堤的泪光。
谁也没有开口。
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窗外夜风轻轻吹进来,拂动窗帘一角。
"我……可以进来吗?"
最终,李云归开口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
"当然,可以、可以。"
这句问话让陆晚君骤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忘却了满身的伤痛,只想掩饰这一刻的尴尬与慌乱,于是猛地从床沿站起身来。
然而不等她直起腰身,剧烈的疼痛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
却不曾跌落在地。
一个柔软的怀抱稳稳接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是她在无数个濒死的时刻,在硝烟与血腥之中拼命追忆的味道。那气息让她僵硬的身躯微微舒展,可紧接着,心口便涌上一阵更加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
"没事罢?"
李云归惊魂未定,声音微微颤。她小心翼翼地将陆晚君扶起,让她靠坐在床沿,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眸中满是沉痛与心疼。
陆晚君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着头,低低问了一句。
"为什么?"
"什么?"李云归微微一怔。
"为什么?"陆晚君再次开口,声音开始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等李云归回答,她便像是再也忍不住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被褥上,砸在李云归扶着她的手上,滚烫得几乎要将人灼伤。
她哭得毫无章法,肩膀剧烈颤抖,呜咽声压在喉间,时断时续,像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为什么要写那样一封信?
为什么要那样决绝地推开她?
为什么要让她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白日梦?
为什么又要在她命悬一线时出现,拼了命地把她救回来?
她不懂。
她不明白。
她只是痛,只是委屈,只是想不通。
李云归望着她这副模样,心像是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伸出手,颤抖着,缓缓将陆晚君拥入怀中。
轻轻地,紧紧地,仿佛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到不敢用力的珍宝。
她紧紧的抱着对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陆晚君的间,泣不成声。
原以为有些事,此生无法明言,原以为,有些误会,再无机会可以解开。
却原来,对有情人而言,一个见面的拥抱,便可以抵过一切。
陆晚君伏在李云归怀中哭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月色渐渐移上窗棂,久到肩头的那片衣衫被泪水浸得透湿。待到心头郁结终于一点一点释放,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余断断续续的抽噎。
李云归轻轻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搀着她靠回床头,又仔仔细细地为她拉好被褥,掖好被角,动作轻柔。
一切妥帖,她才在床沿坐下,将那封诀别信的始末,一一道来。
从周云裳登门商议婚约之事时,自己心中的忐忑与惶恐。
到那些被无限放大的不安与自疑,日日夜夜地啃噬着她的心。
再到那日在医院里,亲眼目睹陆晚君与古彦紧握的双手。
"你与我,是姐妹之情。"李云归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苦涩,"我与你,却并非……"
"你怎知我与你是姐妹之情?"
陆晚君蓦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