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宴厅,慕玉婵正要开口让萧屹川不必再扶着她了,男人却先她一步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玉婵弄不清萧屹川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只好加快步子跟在男人的身后。
入夜河上风大,男人的衣袂随着夜风翻飞,出猎猎声响,慕玉婵几乎被风吹迷了眼睛。
“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慕玉婵微恼,“你这在什么脾气?”
萧屹川不理会,他的步子大,下了廊梯,拐过游廊,就往卧房的方向去,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
慕玉婵紧赶慢赶追回去,一推开房门,萧屹川已经抱着臂膀坐在房内的灯挂椅上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屹川这样动怒,放缓了语气:“若有什么事,你同我说,这般气恼也是无用。”
萧屹川合上眼眸,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慕玉婵只好猜:“是我今日站在窗下吹风了,还是宴上我讽刺了冯老将军?”
萧屹川还是避而不言。
大概不是吹风一事,不然他犯不着忍到现在才生气,那么只能是讽刺冯老将军一事了。
提起这个,慕玉婵也诸多不满。
若非怕在兴帝面前给萧屹川惹麻烦,她今日讽刺冯老将军的话只会更重。
“我父皇当年是断过冯老将军的两根手指头,可冯老将军也不该拿我撒气,他当年不也杀了不少蜀人,若这样算下去,简直没完没了了。”慕玉婵气愤道:“若他真有本事,也不该贬损我一个和亲公主,这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若他真是个英雄好汉,当年就该在战场上找我父皇讨回来,犯不着过了十三年,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慕玉婵说了一大通,萧屹川是个武将,她觉着他应该听得懂她的话。
然而萧屹川宛若一尊雕像,眉宇间蕴藏着什么。
滔滔水声被隔绝在窗外,一室寂静,只有烛灯偶尔出噼啪炸裂的脆响。山雨之前的沉闷气氛,不断地弥散开来。
萧屹川:“你为什么同意?”
“什么?”慕玉婵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懵,“我同意什么了?”
“我说过,我不想为那个舞姬伴奏吹箫的。”
她说西瓜,他说芝麻。
思绪跳跃得太大,慕玉婵一时语塞,脑子里的话错乱成一张皱皱的纸,缓了一会儿,她才把思绪捋平顺。
她轻松地道:“我还当是什么,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你,想要你演奏一曲,我还能拦着不成。皇上都问到我头上了,我若连伴个奏都不答应,岂不成了妒妇,旁人只会说我这个蜀国公主小气。”
萧屹川腋下的手掌攥紧,压抑了好一会儿,又放在两个膝头:“你就不怕我真与那名舞姬因此结缘,有了什么?”
“你若真有什么,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未必非要在宴上认识。”
萧屹川心头凉:“所以,我还要感激你对我如此放心。”
“不然呢?”一再解释换不来好脸色,慕玉婵也被萧屹川勾起了情绪,“嘴长在你自己身上,箫是你自己奏的,你若真心不想,谁也左右不了你。”
“我问了你,是你说你想听的。”
“你可以拒绝,不必拿我当幌子。”
慕玉婵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没有她的问题,萧屹川却要怪她。
提起萧屹川给岚姬伴奏吹箫,她还一肚子气呢。
被那几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子说他们般配不说,还被冯老将军贬损,若非她是个嘴巴不让人的主,今日就吃了哑巴亏了。
说到底,还不是他答应了给岚姬伴奏。
若他真的坚定些,就凭兴帝对他宠爱的劲头,也不会勉强他的。
“出门在外,我不想与你争执。”慕玉婵朝门外喊:“洛雪,我的药呢?”
听闻将军和夫人提前回来,负责伺候的丫鬟洛雪早就端着慕玉婵的药守在门口了,只是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屋子里头的争吵声。她肯定不敢进去触这个眉头,主子们生气,下人们倒霉,这是定理。
好在将军和安阳公主是讲道理的,没有把怒火波及到她的身上。
伺候完慕玉婵喝药,洛雪端着空碗退出去了。
慕玉婵径自去净室洗漱,温水拍打在脸上,让慕玉婵稍稍冷静些。
她擦干净脸颊,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的给自己通着,乌黑的丝如瀑般柔柔地垂了下去。
慕玉婵看着镜中的自己,恒辉雅火映红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