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边狠狠地推搡着沈昌的上身,给他擦洗一身的狼藉。沈百川抱着手臂站在门边,听她刻薄地骂着。
“这人还不如直接死了,生病了还要拖累别人!”
她咬着牙,不知道是在骂沈百川,还是骂他爹,“不够招人烦的,什么也指望不上……”
沈百川魂魄抽离一样站着,他整个人都在木麻,从头顶到双脚。他站在那儿,却像是与周遭脱节,人被关在空气抽空的罩子里。
他怕耽误事,这两天停了药,这种恍惚感可能是停药的副作用。
沈百川手机一震,是路回终于回了他的信息。
他没说别的,只回了个字,“好。”
沈百川只在老家停留了几天,就回了h市。
他推开家门,现客厅的灯亮着,还以为是临走时没有关灯,但他看见门口放着的黑色拉杆箱时,才意识到是路回回来了。
沈百川心头一顿。他第一反应涌上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慌——他忘记把药藏起来了。
路回正在厨房归置买回来的食材,听见声响快步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沈百川时眼睛一亮。
他同样是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到家。但路回一双形状温和的眼眸亮如星辰,不见一点疲惫,他在看到沈百川那一刻就笑了起来。
路回走上前,双手张开怀抱住了沈百川的一身风霜。
沈百川心头一颤,他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你怎么回来了?”
路回侧头很温柔地亲亲他的脸颊,“反正票已经买好了,我就回家看看。”
沈百川扔下手里的提包,手掌揽着路回纤细的腰,“我以为你生气了。”
路回没有否认,“确实是生气了。但是……”
路回抬起双眼,弯着眼睛很轻地笑了下,“你太辛苦了,这次就不跟你闹了。”
沈百川无话可说,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路回还呆在厨房,他买了冰糖和木薯要给沈百川煮甜水喝。沈百川借着换衣服的由头,自己进了卧室,把床头放的一袋子抗抑郁症药物捆好。
然后他左看右看,打开衣柜里最深处的抽屉,把药藏了进去。
他松了口气,站起身,却瞟到门边站着一个人。
是路回。他脸色白,看着沈百川,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沈百川在看到路回的一瞬间,像木偶一样一动难动。他的灵魂从身体抽离出来,悬在他的头顶,俯视着看这难堪的一幕。
路回开口,声音听上去很委屈,“沈百川,你在藏什么?”
沈百川听觉也是迟钝的,过了好久,他才听到自己说,“没什么。”
沈百川这几日请假,去书房把要紧的事务回复过之后才出来找路回。餐厅开了一盏暖黄的小灯,一盅冒着热气的糖水放在桌上,但却不见人影。
沈百川的心像是高高悬起的水晶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裂成粉碎。
他整个人慌得不成样子,从厨房找到阳台,又到卧室,直到看见被子里裹着的那个毛茸茸的顶,沈百川才再得以喘息。
他轻轻走过去,单膝跪在床沿。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大半的光亮,罩在路回的身上。沈百川单膝跪地,弓着背,很虔诚地吻他。
路回颤抖着睫毛被他亲着,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双暖和纤细的手臂,绕住沈百川的肩膀,让他贴近自己。路回用指尖试图剥开沈百川上衣领口,然后凑过去像是小动物一样啄吻爱人的脖颈和喉结。
沈百川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眼睛在路回的颈后缓缓睁开,从疑惑转向平静,然后阖上眼睛,藏住了满眼的失落。
沈百川轻轻吻了一下路回的侧脸,然后把他推开。
“睡吧。”
路回还想缠着他,他纤细温暖的手臂仍攀在沈百川的肩膀,眼巴巴地看着沈百川,但被人用一种轻柔但没法拒绝的力道推开。
沈百川不敢再对上路回的视线,他起身后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沈百川背靠着卧室房门,向下看了一眼,那一片毫无波澜,没有反应。
脑子不行,下面也不行。沈百川竟然还在伤心恼怒中出一声笑。
‘麻烦’二字就像火上浇油,越演越烈。沈百川气得眉头紧,额头的青筋绷着,长叹了口气。
这一夜在两人之间起了隔阂。
异地恋最经不起这个,疑惑一旦生根,就很难再根除。两人隔着千里的距离,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愿意说。
沈百川擅自停了药物和治疗,他解离的状态更严重。他时常人站在那里,但对周遭的事物觉得恍惚,触感和听觉都是迟钝和冷淡。
时间过得时快时慢,他可能会一连多日失眠,却又在某一天陷入漫长的昏睡。
他在生病,他清楚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但他不敢告诉路回。因为天知道这种病会不会有一天奇迹般得好转,或许他一辈子都这样。
路医生治病救人,但沈百川不想成为他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