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崖面色如常,语气淡漠:“两位公主感情甚笃,想来也不奇怪。”
“如今和亲受阻,瑞安不日便能回京,这不就正好如了她的意。”太子讥笑道,“孤这三妹也当真是有本事得很,手眼通天,她人在京都公主府病得下不了榻,还能在西北调兵遣将。这凉州刺史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圣人了。”
这话让两人身后的杨辉听得冷汗连连,正犹豫着是否上前去辩解几句。
谢青崖则不动声色地扭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又不紧不慢地对太子道:“臣奉密旨北上,连殿下您都不知情,可偏偏刚至甘州便走漏了风声。臣这些日子查了许久,有了些眉目,此事恐与凉州脱不了干系。”
太子拍了一下手掌,冷笑道:“果然!凉州和荣家沆瀣一气,真是无法无天了。孤这便传信给父皇,请父皇裁夺。”
谢青崖脚步一顿,劝道:“不急,如今肃州兵力空虚,吐蕃人虎视眈眈,凉州军尚且可堪一用。待平定了沙州,再处置不迟。”
话落,便察觉太子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他面不改色。
两人行至刺史府前,谢青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如今西北乱局,臣有一计策,既能擒拿荣建,又能收复西北。臣尚且拿不准主意,还请殿下裁夺。”
赵嘉宸眼眸一眯。
谢青崖抬眼,瞥见了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星芒。
也瞧见了太子额角的那道疤。听闻太子这些年暗地里搜寻了各式各样的祛疤药,长年累月地抹药,这道疤却依旧清晰可见。只不过藏在鬓角间,外人不细瞧看不太出来。
可惜不曾见过彼时太子头破血流的模样。
委实是遗憾得很。
谢青崖一面请太子入府,一面在心里暗想何时能再砸一次。
太子闻言,脚步都快了些,热络地勾住谢青崖的肩背,道:“与孤道来!”
谢青崖言笑晏晏,与太子一道进府。
……
这厢瑞安公主的车驾绕了远路,到下半晌才至甘州。
在甘州潦草地对接了太子留下的人,稍作整顿之后,又往凉州进。
马车内,赵嘉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分明离京都越来越近,她的心却一直安定不下来。
她频频掀车帘,去瞧车驾前御马而行的皇姐。
皇姐依然是一身玄色圆领袍,髻高梳,腰配躞蹀带,脚踩黑皂靴,跨坐在红鬃马上,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她看得出神。
赵嘉容察觉到她热切的目光,扭头望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
赵嘉宜怔怔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纵使前路艰辛,但只要皇姐在,就不觉得怕了。
一行人往凉州疾行,并未在中途停留。赵嘉宜只觉得一晃眼便到了凉州。
她坐在马车里,尚觉得颠簸,想起皇姐一路过来皆是骑马,不免更为辛苦。
好在到了凉州城,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进城时,赵嘉宜掀开车帘往外瞧。城内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凉州不愧是西北重镇,较之此前的城池,要庞大得多,也更有烟火气。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道旁吆喝兜售的小贩,眼帘里是琳琅满目活色生香的人世间。
眼前不再是刀剑杀伐,耳中不再是痛苦呻吟,鼻间不再是血腥浊气。
到这一刻,赵嘉宜才有了要回家的实感,不禁有些鼻酸。
不必再提心吊胆,不必再颠沛流离,不必再远去异国。
皇姐在队伍前列,领兵进城,只遥遥望见她坐在马上的背影,单薄却坚定。
赵嘉宜又扭头往车旁望去,不出所料地瞧见了荣子骓。
这一路以来,他皆是不声不响地守在她身旁,为她挡刀,为她负伤。
皇姐此前说到了凉州,会对他有所安排。想必在凉州就是分别了。经此一别,恐怕再不会有相见之时了。
荣子骓骑在马上,目不斜视。
赵嘉宜看了他一会儿,抿了下唇,出声唤了句:“李的卢。”
他闻声侧过头,低声应道:“属下在。公主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