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一声,相撞力道极大,尖刀蓦然飞出,擦伤侍卫的脸,刺在木门上。
翟行洲慢慢收回长腿,孤傲的目光移到侍卫脸上,他冷不丁笑了一下。
“想阉了你阿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本事。”
侍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竟有这么好的准头。
翟行洲直起身体,本该被捆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解开了绳索,此刻正单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侍卫,眸中淡笑,气势不减分毫。
侍卫抖三抖,直觉此人非同寻常,转身想要拔刀自保。
翟行洲看了一眼插在门上的尖刀,没有动静:“慌什么,派了这么多人来守着我,还怕我跑掉不成?”
*
午时过后,宋府接到了赵淮偷偷递来的飞信。
【我被关在府里了,阿耶说要商谈要事,以我的了解天黑之后他们应当会去昙花书院。周公子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他在哪。】
原来这就是宋娘子口中说的“等”。贺之铭看了看宋玉璎,问道:“昙花书院是什么地方?”
“以书院的名义嬉闹狎妓,灯红酒绿,蒲州官员下了值最爱去那里。”
贺之铭呸了一声。贪官行径。
宋玉璎收好书信,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着入夜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蒲州虽不比长安繁荣,夜里却十分热闹。许是远离京城,宵禁在此地并不算什么规定,寻常百姓也能在外面吃酒谈笑,直至天明。
马车停在昙花书院门前,柳刺史几人熟门熟道地走上二楼,那处是一间两进两出的厢房,带着小阁楼,是他们平日里吃酒玩乐的地方。
进了屋,早就有人提前备了一桌酒菜,小倌舞女立在一旁等候吩咐。木门阖上之后,书院里的吵闹声被隔绝在外,房中只剩下屏风后传来的丝竹声,叮当清脆,格外悦耳。
隔着白纱屏,奏乐之人身形窈窕,仿若天仙。
“眼下他被关在府中,严加看管着,出不来。横竖也没机会飞书回京禀报圣上,赵司马放心吃就是了,吃完再想办法。”
“总归是要早些解决的,此人留着就是个祸患,迟早要滋生事端。要我说,趁着现在有机会,不若赶紧动手,省得再拖下去不好弄了。”
“赵司马放心,他跑不了。”
话毕,柳刺史□□着伸手捞过一旁的白面小倌,手下触感比往常僵硬。
他没有多想,举杯与赵司马共饮。
两杯下肚,酒意上了头,柳刺史叹出一口污浊酒气,搂在小倌肩头的手慢慢滑下去。
下一瞬,手冷不丁被人擒住,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白面小倌。
有点面生。
不等柳刺史反应过来,小倌羞羞笑了一下,默默把他的手放回肩头,还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可是以他的实力,真的能关得住么?”赵司马很担心。
“怕甚,人都是血肉做的,还能抵御刀枪不成?再说了,那人身体里还流着脏血……啊!”
烫茶倒在柳刺史搁置桌面的手背上,他猛然站起身,横眉怒目地看着身边这个白面小倌,气冲冲质问他:“你作何?”
贺之铭强忍恶心,低下头学着宦官细细的声音,回道:“奴不是故意的,还请老爷网开一面。”
屏风后,乐声停顿一瞬,又继续弹奏起来。
柳刺史本就心烦,耳边琴声更是不知在弹些什么,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几个音,桃红姑娘的琴技何时这般差劲了?
弄得柳刺史气不打一处来,他大手一挥,推开满脸粉霜的贺之铭,想要看看屏风后的人还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桃红。
“老爷有何事就冲着奴来!”贺之铭拦在身前。
柳刺史再怎么蠢笨,也能猜出房中这两个生面孔为何而来了。为了救一个贱骨头,竟不惜扮作风尘之人给他下圈套,真有意思。
可惜蒲州是他的地盘,谁也逃不掉,就算救了出去,他还是能把人抓回来。
柳刺史仰天长笑,命人拿来叶子戏牌,熟练洗完牌后,单手一滑,将所有牌反扣在桌面上。他双手撑着桌沿,看着身前的白面小倌和屏风上那道丽影。
“这是何意?”贺之铭心中隐隐不安。
“四个花色分别代表他的下场。文钱断手、索子断脚、万字砍头、十字……成为阉人。”
屏风后,琴弦“铮”地一声,宋玉璎双目圆瞪。
柳刺史就是个变态!他是在玩弄周公子的命运,把人践踏在脚下,简直有违人性。
外面,柳刺史按住面露慌乱的赵司马,自己则成了那个主心骨。
春阳台坍塌,是柳刺史等人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假借宋家之手,挪用了这么多的建材款,整个祭台能被建起来已算是幸运,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
而这一次上巳节宴请百姓的安排,柳刺史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导圣人发难宋家,好让那些陈年烂账彻底随着宋盐商的死去而消失。
谁知道偏偏半道跑出来一个宋玉璎,还与翟行洲联手坏了他的好计划。
柳刺史根本没想过要放他们一马。
他似是觉得还不够好玩,又给了他们一点希望:“当然,若你们抽中了底牌,我马上就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