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微微闭了闭眼。
她并不喜凌渐青的声音,也不喜凌渐青总是说这种话,给了她太多希望。
凌府的丫鬟们都怕他,便是因凌渐青此人不论是外表,还是话语,都十分迷惑人,他说话时常笑,如现下一般带着甜腻腻的笑腔,他高兴,想赏人时如此,不高兴,想罚人时亦是如此。
喜怒无常。
“怎么会,只是日前确实身有不适。”
里头又没人说话了。
总是这般熬人。
这阵子凌霜常躺卧,站这么会儿,腿都僵了。
“闹腾,都出去,霜儿留下。”
一句话落,屋内众人如释重负,皆连连告退,凌霜正僵站于凌渐青的床榻之前,冷不丁,只觉低垂的手腕碰上一片湿润的冰凉,将她吓了一跳,忙将手缩了回去。
诧然回望,只见床幔不知何时掀开一角,凌渐青正俯身望她,一张漂亮艳丽的病容苍白,唯独脸颊嘴唇泛出不正常的殷红来,还含着几分水光,披散着头发,倒像个过分美艳的女儿家。
“你做了什么?”
凌霜被吓了一跳,本便对凌渐青极为厌恶,当下甚至忘记遮掩,凌渐青又探出身来,苍白的手拽住她手腕,只将她往床榻内拖拽。
凌霜根本敌不过他,又无心在此时逆反,被他牵扯进床榻内,忙忙脱了鞋要收起来,又觉凌渐青靠近,正要赶快将鞋收好离他远些,却觉,湿意舔舐上来。
竟是凌渐青舔了她的后颈。
“表兄!”凌霜慌忙擦拭,只剩厌恶。
“这回怎么没似方才般吓一跳?”
凌霜这时才注意,他另一只手里还端了冰碗,里头盛了碗冰甜浆,这甜浆粉红,将他唇舌都染的一片殷红水色。
原是他吃了寒凉东西,便想舔她吓她。
若换从前,凌霜只会怪他不顾身体,贪凉吃冰。
如今,凌霜只是忙拿手去擦拭后颈,觉他舔舐过的地方都泛着难以挥退的寒凉,要她心下厌恶至极,只恨他疯子。
“今日外头是不是十分炎热?一个个过来的时候,身上都臭的很,”他斜靠在美人靠上,却攥过凌霜的手腕,将凌霜也拽了过来,凑近她后颈间细闻,“臭,方才舔你两下,也都是酸味儿。”
“既嫌我酸臭,表兄便离我远些。”
凌霜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亲近。
只恨自己从小便与他最亲密无间,凌渐青此人更是极为挑剔,这么多年,除凌霜外,他从不与任何人有半分亲近。
这导致,到了少年慕艾之年,凌霜总觉得凌渐青对她更是亲密了许多。
只是那时会觉得喜爱,如今只觉得烦厌麻烦。
凌渐青闻听此言,却是一手将她抱的更紧,另一只手原本端了冰凉碗,此时寒凉的指尖探入她后背的衣衫之下,冷的凌霜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
“一身的汗,”他寒凉的手贴着她沾满汗湿的皮肤层层往上,所过之处,要凌霜无不心觉战栗,“怎么还敢到我眼前来晃悠。”
便是这般不讲理。
这一屋的下人都是来伺候他的,整座凌府藏得最老的寒冰都供给凌渐青这屋,他只搁在卧房里,又半步不出去,自然不知晓外头有多热,还要怨怪嫌厌其余人会出汗。
“我是人,外头热!我自会出汗了,”凌霜背着双手想要抓他的手,偏偏他手好似寒凉的游鱼一般,怎么抓也抓不着,还被凌渐青抱的越发紧了,“表兄!”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正要与凌霜继续,却听外头人来。
“大公子,医师过来了。”
凌霜一顿,恍神之时,只觉凌渐青也没动作了,忙将他手拽出来,他却依旧抱着她不放,要凌霜无法脱身。
只听,外间有道沉稳的脚步声愈发走近,还伴着越发近的银铃声响。
那银铃叮当碰撞之声,与凌霜梦中对外面这位医师的上一世所闻,一模一样。
直到,银铃声停在床榻之前
“大公子,医师到了。”
也是这时,凌渐青才轻轻“嗯”了一声。
凌霜转头,只见床幔倒影,似是过来了满屋的人,有道颀长身影慢条斯理的面朝床幔坐下来,垫了把迎枕:“将手伸出来。”
话音冷淡矜持,声色宛若水玉寒凉,似是少年人的样子,半分多余礼节也无。
凌霜听到对方的声音,不禁微僵,只见凌渐青皱起眉心,却到底将手递了过去靠在迎枕上。
自床幔外,探进的指尖宛若玉雪般纤长,把在凌渐青的脉上,许久未动。
“病者心浮气躁,你们都出去。”
床幔之外,那少年声音径直下令,众人如蒙大赫,却又不敢太急,屏着呼吸鱼贯而出,只有凌霜知晓凌渐青最不喜他人说起他有病,更不要提是称他为病者,果不其然,凌霜抬眼,只见他眉心微蹙,抱着凌霜的手也越发收紧。
甚至要她有几分喘不上气来。
偏偏,床幔之外的人似是毫无所感,话音依旧:“肢体疼痛,头目昏重,肌体赢瘦,需要服药来温补,之前吃的药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