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扎了十年。
其实,也就前面七八年,针用得多一点。
多用点针,扬州慢就可以少用一点。
省着留给后面的两三年,尤其是最后一年。
到那时候,碧茶的腐蚀会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他再用针扎的话,容易扎到一半,就昏过去。
这样,不但毒引不出什么,针还可能折肉里面了。
遂后面两三年,通常只用扬州慢压,压不住,就睡着干捱过去。
方多病和笛飞声住莲花楼那段时间,也就没见过,他使针的样子了。
更多的,是昏睡的人。
“跟无了那个老和尚学的?”方多病把药搁桌上,等放凉。
太烫了,还下不了嘴。
李莲花眨了下眼睫,颔。
当初无了大师将他从东海边,带回普渡寺,给他使过金针刺穴。
毒药的附着性,有强弱之分。
小笛飞声中的弦音断,南宫弦月中的火焰雪,属于弱些的那种。
用内力和药物,足够下压。
碧茶和冰梦潭的附着性,就强。
跟章鱼触须上的小吸盘似的,一旦入脑,会很难排出来。
所以,才想着给李相夷用金针。
告诉那群军医,军医没试过这么狠的方法,不敢下手。
李莲花只好亲自上。
总归,他也是李相夷。
李相夷给李相夷扎,没什么不敢的。
然当真正下手的那一刻,他现……
自己出乎意料地害怕。
心里头,大概建设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把第一根针扎下去。
说到李相夷,他瞥见笛飞声遮的被子,严实中透着潦草,潦草中透着严实。
便给人,重新掖了掖。
“你那些针眼,何去了?”笛飞声奇问。
“扬州慢?”方多病猜。
猜完,又觉得不对。
扬州慢不是悲风白杨,没法愈合伤口。
但李莲花说是扬州慢。
他们思索片刻,大致弄通了。
扬州慢会让人变得年轻,某种程度上,是内力在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
而新陈代谢,会加伤口的愈合。
针眼那么小的伤口,痊愈起来也容易。
不过,他们又想。
李相夷的扬州慢尚未成形,等醒来见到自己脸上的针眼,不知道会不会伤春悲秋。
话语间,药温了。
李莲花掰开李相夷下颚,往他嘴中置了个瓷质漏斗。
方多病就舀着药,一勺一勺往斗里灌。
这样子,好喂进去,也不会洒出来。